沈括回到公司,已是中午一点多,果不其然,桌上堆了好几叠厚实的文件,枯巴巴地正等着他去一一审批。
这个时候,公司员工都还在午睡,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窸窸窣窣地只有他办公室里传出来翻阅文件的纸张声,以及签字笔运作中所发出来的沙沙声。
文件上的字方方正正,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摇身一变都好像是林茵梦的脸,笑的、生气的、倔强的、无奈的,以及……哭的。
她今天为什么哭?
沈括皱了皱眉头,烦闷地把签字笔扔在桌上,一边扯开领带,一边起身往落地窗前走去。
放眼望去,窗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蓝得深沉,深不见底。
一如他的黑眸,同样深不见底。
林茵梦回到宿舍,并没有听从沈括的话去食堂吃饭,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有很多大小和颜色都不一样的便利帖,但都整整齐齐地叠得很好,另外还有两本已经过时的日历,挨在盒沿边。
林茵梦把便利贴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慢慢地看,这是以前上课时,她写给宋舒的悄悄话,还有宋舒回给她的话。
第一张:“宋舒宋舒,中午去哪里吃饭?”
“随便。”
“随便是哪嘛?学校里没有哪家餐厅叫随便嘛。”后加一个不懂的大大问号表情。
递过去,最后收到宋舒一记无奈的白眼。
看着熟悉的字迹,仿佛那对话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一般,要不然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眼睛忽然就酸涩起来,林茵梦抬起手背把眼泪摁掉,她记得他们最后是去了食堂二楼吃的自助餐,宋舒说:“他们家的酸梅汤很好喝。”
她本来只觉得一般般,可是这两年喝多了,却也觉得很好喝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不是酸梅汤好喝了,而是喝得时候想起你,连汤都变得甜了。
第二张便利贴是宋舒写给她的,她在后面回了八个字和一个激动的笑脸表情,“好啊好啊!当然要去。”
林茵梦记得,那是在一个烟雨蒙蒙的下午,宋舒来陪她上课,瘦瘦的中年教授正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马克思主义,下面睡倒一片。
手臂忽然被宋舒撞了一下,林茵梦转头看过去,只见他递给自己一个绿色的树叶形便利贴,上面用黑色水性笔写了好几排字,她好奇接过来一看,写的是:
“国庆有什么计划吗?要不要去凤凰古城玩?沱江夜景、苗寨饭和沈从文的边城,还可以买牛角梳和银饰手镯,这个听说对身体很好。不过听说那里越来越商业化了,再不去的话就看不到那些原汁原味的景色了。”
明明说得很好的事情,可是国庆前几天,沈括忽然告诉她,说他妈妈生病了,他得回家一趟。
那年,她读大二,他读大四。
本以为来年的国庆,他们一定会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却不想,来年啊!等来的却是宋舒和她的分手,那个冷清又寒冷的早晨,就像一个噩梦,吞噬掉她所有的期待。
直到现在,凤凰古城,她依旧没有去。
每次想起这件事时,心口总会隐隐泛起一抹浓浓的苦涩,苦涩的名字叫作遗憾,也叫作错过。
许菲菲提着一袋外卖回宿舍时,正好看到林茵梦蹲在地上清行李,双肩书包里塞了一套衣服,她惊讶地脱口而问,“阿茵,你要去哪里啊?”
林茵梦回头一看,笑道:“我打算去凤凰古城玩几天。”
“你一个人?”许菲菲狐疑地问,人已经蹲在了林茵梦对面。
林茵梦叠衣服的手顿了顿,本来已经叠好的衣服忽然没抓稳又松开了,两只衣袖恹恹地垂下来。
她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去收拾胡琴盒子,牵了牵嘴角,苦涩地笑了一笑,“当然喽!再不去就没有机会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