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闻得此言,低头笑了一下。 她虽是素面模样,却面容白净,干净纯良。 苏叶湖很少仔细的看过那些贵女的模样。 在他眼中,美若天仙或是平常普通都没有区别。 若说起他看在眼里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如今的贤妃娘娘,身为谢家嫡女,满腹诗书才气,自有一番与众不同,而还有一位就是他费心迎娶的妻子文娘,从出生就体弱,常年少于见人,自然没有甚特殊。 不过他迎娶文娘,便是为了保全苏家,即使皇上初登基,可苏家的下场人人都可以预见。 谢老太爷痛定思痛,毅然辞官,而由他力挽狂澜。 所以文娘出众与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娶了文娘,何家对苏家就不能袖手旁观。 何家是百年世家,历经两朝,即使族中子弟并没有人在京城官居高位,但在岭南一片声望颇高。 当时京城里世家贵族均对苏家退避三舍,军中权贵也袖手旁观。 他考虑再三,何家没有嫡子,只有两个嫡女,而听闻何家家主惧内,即使有庶子,但当家做主的依然是主母,那生了庶子的姨娘,常年累月不得出门,所以何家是最适合的联姻对象。 后来一切如愿,在何家的帮助下,他成功得到了学正职位。 这几年,他早将个情感摒弃,一心在朝堂里扎稳跟脚。 今日,看的苏瑾模样,却觉得赏心悦目,这在于他实在很难得。 “大兄,我相信你可以应对,可却忍不住担心,无法做到沉稳镇定,大兄可不要取笑。”苏瑾道。 “心里记挂便不由得失去常态,实乃是人之常情。”苏叶湖看他总是低着头,忍不住安慰。 “大兄这话,瑾只能受了。”苏瑾闻言,突然抬起头,脸上遍布笑意。 苏叶湖看了他两眼,便将视线移开。 “既无事,我便去了。” “恩。”苏瑾乖巧的应着。 苏叶湖离开了,苏瑾也放下心里的负担。 却听得一熟悉的声音。 “苏瑾。” 他闻声看去,赫然是谢浮言。 谢浮言一直是风度翩翩,胜券在握的模样,即使今日上朝,所求之事并不算顺利,可依然面色如常。 “谢大人。”苏瑾低眉。 谢浮言一向唤他阿瑾,这样毫不客气的连名带姓实属罕见。 也说明他的心情,并不如面上一样和煦。 谢浮言走近他。 “倒没想到,有一日会看见你们兄弟相谈甚欢的模样。”他的声音倒是一贯的温和。 苏瑾眼角里可以看到他素白的衣袖,一尘不染。 “也没想到,有一日你会唤我谢大人。” 苏瑾暗自咬唇,这话谢浮言是低下头,轻声对他说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曾经熟悉的两人,即使站的如此近,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的距离,再也回不到那心有灵犀的日子。 他忍不住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谢大人可有事,苏瑾今日事务繁忙,还得去处理事务。” 谢浮言看着他后退,眼眸更加深沉。 “若说无事,你便要离去?” 这话苏瑾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按照谢浮言的脾性,若她如此冷淡,早该拂袖而去,为何竟问出这样无意义的话。 不,也许不是无意义的,谢浮言心术缜密,做的事向来有深意。 他如今这幅模样... 谢浮言好像知道他的心里所想。 “我这般放低身段、平易近人,必然是因为今日在朝上并无所得,反而让吴雪良丢了质问,发现事情不是都在控制之中,又遇到苏叶湖这样的劲敌,才想着是否应从你这里窥查点端倪。” 谢浮言缓声道:“你是这样想的吧。” 苏瑾心里的确有了这种念头。 “你果然是这样想的。”谢浮言看他神情,便知道答案。 “谢大人,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你聪明绝顶,谋略非凡,常人的心思,都瞒不过你。”苏瑾痛快的承认了。 “呵。”谢浮言的笑声,仿佛嘲笑。 如今已是入冬时节,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苏瑾站在此处,觉得实在是寒冷刺骨。 “你姨娘曾经被你父亲养在外面,后来虽然被接回了苏家,可你觉得,苏家会有人喜欢你这样出生的人,更不用说苏叶湖,有了你姨娘的存在,苏家曾经的夫妻恩爱简直就是个笑话,你竟然认为苏叶湖会真心对你好。” 或许越坚强的心,被刺痛的时候就会越痛。 “何况,就算苏叶湖是个你心中的真君子,你莫非以为能和他安然相处,若是叫苏叶湖知道,这个看着安静乖巧的庶弟,曾经的行为,他还会容忍你的亲近。” 苏瑾的手颤抖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 “我做的事,自然敢于承担,莫说是叫他知道,就是他要因此厌弃我,也是我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说完此话,就飞速的跑了开去。 谢浮言留在原地,脸色明暗不定。 若叫人看见,一定会大呼见鬼,即使在朝堂上,涉及得失之时,依然面不改色的谢奉常,竟然会有如此异常的模样。 只可惜苏瑾说话太急,跑得太快。 只听得谢浮言的威胁,却不知在她低头的时候,谢浮言的神情,是否一如他的言语,充满讽刺。 且不说苏瑾跑走,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都不知是哪方面多一点。 谢浮言真是卑鄙无耻,太不要脸。 亏自己还一直心系于他,即使看他喜欢上吴春红,也只是默默远离,不曾有过憎恨怨怼。 可他如今是什么意思,竟然拿以前的事来威胁。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明明一清二楚,如今竟翻脸不认人。 果然苏叶湖说的没错,谢浮言心思诡策,不见君子之风,不适合深交。 自己和世人一样,都是被他那张温润的表皮所惑。 她心里实在难受,一方面是因为情意错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恐惧。 若叫苏叶湖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会不会从此厌恶自己,收回对自己的好,再也不会有关怀和笑意。 在谢浮言面前,她说的斩钉截铁,敢作敢当。 但实际上,心里毫无底气。 已经看错了谢浮言,错付了心意。 若再叫她失去苏叶湖的关怀,根本是不敢相信。 姨娘失常,自小她就很孤单,所以特别奢望别人的好。 苏叶湖在酒楼里一力维护,让她深受感动。 即使累及皇后,她也不愿眼看苏叶湖名声受损。 可做过的事,再也不能抹去。 谢浮言若要不依不饶,对付苏叶湖,将自己的事情铺开,让苏叶湖与自己离心,是最好不过。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奢望别人的关怀,这样至少不会有惧怕,不会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