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叶老师领着这个男生站上讲台中间,要他向班里的同学做自我介绍时,安安恨不得把头埋到抽屉里面去。 这个男生开了口,声线醇厚,播音员似的,“我叫景云深。” 他从讲台一侧拿了一支新的白/粉笔,“咔擦”一声,折断上面的尖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写下的字,笔力遒劲,一撇一捺都带着笔锋。 安安注意到,他的手异常修长,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只可惜,为人却是个变态。 一想到他这双手,不久之前,居然接触过她的屁股,安安的脸就“蹭”地红了起来。屁股下坐着的木椅子像是被加了烧红木炭烧烫的铁凳子,她怎么都坐不住了。 就连高度近视的叶老师都察觉到她的异常表现,发声问:“栩安安,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了?” 安安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摇头否认,“没,我没有!” 叶老师一愣,“没有就没有,你站起来做什么?快坐下。” 她们之间这一问一答,让之前一直安静听新同学自我介绍的全班同学,霎时间都哄堂大笑起来,安安的脸越发烫得不行,只好悻悻地坐下。 景云深仍旧面无表情站在讲台边,直到叶老师问他,“你的自我介绍就这样结束了?只告诉同学们你的名字?” 景云深面无改色地颔首,叶老师无奈,伸手指了指安安所在的这一组最后的那个座位,“你个高,就坐在那里吧。” 景云深斜提着他的书包,迈着一双长腿,从讲台上下来。 竟从安安身边走过,那双触摸过她的屁股的,万恶的手,就这样轻飘飘地从她眼前掠过。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瞟了她的桌面一眼,嘴角,仿佛有一抹轻佻的微笑。 安安脸涨得通红,气得握紧双拳。 *** 高一重点班转来一位高个子俊俏男同学的消息,在第一节课结束后不胫而走。 他们班靠近男厕所,今天下课时间,来上厕所的女同学特别多。 吃午饭的时候,安安一边吃饭一边看掌中书,陈澜一端着饭盘在她对面坐下,笑眼盈盈,“怎么了,一上午都有气无力的。真生病了啊?” “没有。”安安否认,“再过几天不是要期中考试了吗?我怕自己考不好被爸妈轮番轰炸,一想到就紧张。” 陈澜一同情地摸摸她额前的刘海,“你那对都当小学老师的爸妈,对你要求也太高了。谁不知道我们高中难考啊,哪怕是在普通班当个吊车尾的,拎出去都比其他高中平均水平的好出一大截。更何况咱们重点班,肯定更是人才济济了。” 安安捂住额头,哀叹,“这次考试,我要是掉出年级前二十五,就完蛋了。” 陈澜一的双胞胎弟弟陈澜二端着饭盘,踩着风火轮似的,在她们身边坐下了。他先吞一口饭,然后才咧开嘴说话:“期中考试有什么好怕的啊?考试之前的那个晚上突击一下,年级前十妥妥的!” 安安忧愁地看向皮肤黝黑,笑容灿烂的陈澜二,“那是你这种天才才做得到的事情,像我,肯定不行。” 陈澜二又说:“我姐也不行,她得每天晚上用功复习,才能稳坐年级前五的宝座。” 安安看一眼抿嘴微笑的陈澜一,更加崩溃了。 陈澜一吃着午饭,凑过头来看安安手里的掌中书。 陈澜二笑着说:“姐,我们那对市场卖菜的爸妈,对我们的要求本来就不高,高中读不读都无所谓,你那么拼干什么?!是想考清华,还是北大啊?” “我以后考什么学校,用你管吗?!”陈澜一白他一眼,果然不再看了。 安安继续默默背书,陈澜二用胳膊肘戳戳她的胳膊,让她侧头往右边看,“欸,安安你看那个新来的,从早上到现在,一共就只说了五个字,巨高冷!” “哪五个字?”陈澜一问。 陈澜二学着他早上说话的语气,低沉说:“我叫景云深。” 他们两姐弟一唱一和,都大笑起来。 安安抬起头,往自己右侧看去,见景云深一个人坐着,低着头,食堂落地窗外的自然光打过来,使得他鼻梁的线条,看起来异常笔挺。 他的周围,叽叽喳喳地坐满了许多女生,可偏偏他那一桌,独坐了他一个人。那些女生因为他的长相而刻意靠近他,却不敢和他共坐一桌。 这样的场面,看着还真有些诡异。 安安收回视线,不欲再看,却见景云深吃完饭,抬起头来,视线正好与她的,撞在了一起...... 安安的脑中,立即又被早上发生在公交车上的尴尬事填满了。 她的脸迅速变烫,收回视线低下头,端起不锈钢盘子,想把剩菜剩饭倒入收集处,手和脚却都变得僵硬无比。 终于“哐当”一声,连盘带盘子内剩下的汤汤水水,一并摔在了地上。 而景云深,刚好放下盘子,站在她的身前。 ......他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两手都插在裤子口袋中,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似的,慢步走出食堂。 而安安看见,刚才她盘子里的汤水,明明白白地溅了他一裤腿。 也算是报仇了。 *** 安安的爸妈下午四点就能下班,晚上八点三十分,晚自修结束后,她妈妈开车来校门口接她,顺便也送顺路的陈澜一、澜二姐弟回家。 陈澜一和澜二下了车,她妈妈说:“这两孩子也太吵了,家教不好的孩子,就是这个德行。不过他俩学习成绩都挺好,人也自觉,安安,你可得多跟他们请教学习上的事。” 安安点点头,她又问:“和那个新来的男同学碰面了吗?” 安安惊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妈早上念叨的那位性格可能有缺陷的男孩子,就是景云深。 她轻声回答她,“碰面了,这人怪高冷的。” 她妈问:“没有考试,直接进了你们重点班?” 安安“嗯”了一声。 她说:“我都打听清楚了,他爸爸是首都的大学教授,最近生了重病,才让他转到你们高中,托付给他在F大当讲师的弟弟照顾。这孩子学习成绩一直拔尖,但是从小没有妈妈照顾,性格很古怪。他呀,是他爸和自己学生......” 安安在心里“呵呵”了一声,戴上耳机,“妈,我听英语听力了。” 她不爱听她妈讲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 她妈果然不再和她闲聊,“好好听。” 安安点头,望着窗外,做出认真听听力的样子。 但其实,连MP3的开关都没有打开。 *** 揣着手给那只土黄色的小流浪狗喂完了白煮蛋,安安再一次透过公交车车窗,看到了景云深。 这一次他站在前车厢过道上,里头的黑色高领毛衣换成了淡灰色的,外面仍套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 而且没有坐错车。 安安上车,谨慎地站在前车厢离上车门最近的地方,哪怕公交车司机一再骂人,“小姑娘往里面走啊,里面还有空间,别站在门边挡道!说你呢,听见没有?!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戴着耳机听不见啊?!” 也没肯向里挪动一步。 景云深站在离她一箭之地的地方,司机破口大骂的时候,他静静地看着她,视线总是在她的头顶和脸上徘徊。 终于挪开去,不再看她。 安安也打开MP3,死心塌地地听MP3里那几首所剩无几的歌。 这一回,即使今天车上的乘客,比昨天早上更多,她占到的空间更小,直到下车,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咸猪手碰触。 远远地跟在景云深身后进校门,安安打心底里鄙视这个人模狗样的公交车咸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