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章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也俊就端了满满一杯酒,道:“楚二,我们都喝过一轮了,你才过来。你说该不该罚?” 楚含章端起酒杯,朝众人敬了一圈,道:“是兄弟的不是,自当干了。” 卫若兰叫好,道:“静之果然好酒量。”又指着一旁小火炉上的小镬,道:“老易知道你要来,特地准备了这个,说是用上好的葡萄酒小火炖了一夜,请你尝尝味,给掌掌眼。”又叹道:“为了这道菜,又巴巴地翻了小火炉出来,你快尝尝看,我们也好跟着你一起享享口福。老易特地叮嘱了,你没来不许我们先吃,要保持汤味的完整。听听这叫什么话?” 楚含章拿起筷子与小碗走到小炉子边,点点头道:“所以你们这些牛嚼牡丹的家伙,就没有让老易开小灶的待遇。”文山已经把镬盖子掀开,屋中顿时香气弥漫,鲜嫩的肉香掺杂着轻微的酒香争先恐后地钻入众人的鼻孔。楚含章开口赞道:“光凭这气味,这道菜就不差了。”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炖得几欲化掉的肉吃了一口,半眯着眼细细品味。 座上的一位英武青年迫不及待道:“楚二,怎么样?好吃吗?”其他人也眼睁睁地看着楚含章。 好半晌,楚含章才平静道:“文山,把盖子盖上吧。” 英武青年略微失望道:“竟然不好吃啊!”其他人也疑惑地看着楚含章。 楚含章却踱回位置上,抿了一口茶,才在众人的目光中笑道:“还不快把桌子上的杯盘挪挪,给腾个位置出来。不然那么大的镬放哪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七手八脚地端盘子挪杯子。文山则把镬放到了最中间的位置上。英武青年率先捞了一块肉,胡乱吹了两口,就忙忙地吃了,边吃边赞道:“我就知道有楚二在,咱们准能吃上好东西。” 座上一位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叔叔,这里就我们几个人,谁还和你抢了?你就不能慢点?” 这位英气勃勃的青年就是梁皇后的娘家二哥的小儿子梁寒,另外一位则是她大哥家的大孙子,梁家的长房嫡孙梁朔。 梁朔被肉烫的咧了咧咧嘴,嗤笑道:“这样大口吃肉才叫爷们,你们一个二个都娘不唧唧的。” 被娘不唧唧了的陈也俊、梁朔与楚含章彼此看了一眼,有志一同地伸筷子进了镬中,一眨眼的功夫,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小块肉了,梁寒傻眼:“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含章没好气道:“我们也要爷们一把呀。” 梁寒忙夹起最后一块肉,陪笑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请各位兄弟海涵则个。”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陈也俊好奇道:“楚二,你说这老易是怎么做的菜?竟然难得的不油腻,还特别的开胃。” 楚含章敲了他一下,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都给你知道了,人家还怎么当大厨?这可是人家谋生的本事。” 陈也俊叫冤:“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还不是好奇呗?” 四人又品了一会子茶,论了一阵子时事政局,卫若兰突然道:“今日请兄弟们出来,原是为我即将离京之故。” 其余四人大奇,忙问道:“好端端的,做什么离京呢?” 梁寒更是道:“可是你们家那个好太太和你那个好二弟又出什么幺蛾子啦?” 卫若兰忙笑道:“寒兄弟误会了。是我自己想出去闯一闯。” 陈也俊问道:“你不是在龙禁尉做的好好的吗?可是有人刁难你?” 卫若兰见众人皆是一副疑惑的样子,解释道:“前些日子,家里不是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吗?家祖母本是看中那家的长女,谁知人家只愿以次女相许。家祖母气怒之下,大病了一场。” 楚含章不禁嘲笑道:“你不会是觉得被削了面子,要离京避丑吧?” 卫若兰苦笑道:“诸位也知道我家中情形,祖母把事情的因果和我讲后,我深思熟虑之下才做的决定。祖母她老人家偌大年纪了,还要为我受别人的气,说来这也是我自己不争气的缘故。这龙禁尉说起来光鲜,可却是难有作为,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听说西海沿子近年来倭患不断,因此,我想去那里走一遭。凭我的本事,总能挣个军功出来。如此将来再说亲,也不至于被别人挑剔,连累家人。” 梁寒听罢,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还是你有志气。只可惜我们家老爷子说我学艺不精,不许我出门。”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含章端起杯子,闻了闻,道:“就你那冲动的性子,,梁老爷子肯放你出京?你就等着吧。” 梁寒怒道:“我怎么冲动了?楚二你是想打架了吧?”一旁的梁朔忙拉住他的袖子,安抚道:“小叔叔,冷静冷静。” 楚含章冷哼道:“三两句话就着了,这还不叫冲动?” 梁朔朝楚含章没好气道:“静之,你知道他是这个脾气,就少说两句吧。” 楚含章这才罢了,端起杯子慢慢细品。梁寒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这跳,直道:“楚二,咱们去后院比划比划,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卫若兰与陈也俊也一起来劝,才好歹安抚下梁寒。 陈也俊开口道:“对了,楚二,你这些日子在家干什么呢?请了你几次,总不见你出来。” 楚含章如玉的脸色罕见地红了一下,梁寒怪叫道:“哎呀呀,我没看错吧?这厮刚才脸红了!” 陈也俊、梁朔与卫若兰顿时来了兴致,一致道:“楚二,你不是吧?” 陈也俊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道:“楚二,你这个童子鸡不会是真的开窍了吧?” 楚含章拍着桌子,怒道:“什么叫童子鸡?你这个老光棍。” 梁寒插嘴道:“哎呀,咱们几个谁不知道谁啊?我们连你光屁股的样子都见过。” 楚含章喷他一脸口水,怒道:“闭嘴,你个定亲八次都不成的家伙。” 梁朔忙给楚含章塞了一杯茶,道:“静之,先喝口茶消消气啊。”又诚恳道:“你也不要生气,实在是我们几个太惊讶了。就像小叔叔说的那样,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你怎么什么时候突然间就”他艰难地想了想,才道“对哪位姑娘起了襄王之思。” 楚含章仍旧怒气冲冲道:“我喜欢上姑娘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是和尚,再说了,和尚也有六根不净的呢。” 卫若兰好奇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能入得了我们楚大公子的法眼?”另外三人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楚含章。 楚含章几欲脱口而出,瞧见几人的神情,生气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 却说这日林如海下衙,正欲去百味斋买了那里的大烤鸭带回家和黛玉一起吃。突然贾政从后面喊道:“妹夫,且等一等。” 林如海忙止住脚步,看着贾政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政兄可是有什么事?” 贾政平缓了呼吸,才略带拘束道:“妹夫,如今天色尚早,不如咱们去喝两杯?” 旁边正侧着耳朵偷听的礼部尚书楚放忙热情道:“哎呀,原来二位贤弟想去喝一杯啊,我知道有家馆子的酒菜不错,正好我的酒瘾也犯了,不如咱们一起?”不待林如海反应,拉着他就走,边走还便絮絮叨叨道:“这家馆子虽说位置不显,但是啊,那里的八脍珍可是一绝…” 留下贾政在后面无助地张着嘴,半天才追了上去。 要说这突然冒出的楚放是何许人也?原来他正是楚含章的父亲。楚含章思慕黛玉,整日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楚夫人当然很快就察觉到了,又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费了老大的劲终于知道了真相,不禁喜出望外。 这儿子果然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好姑娘。 楚夫人在宫中见过黛玉几次,自然明白黛玉的好,学识好,样貌好,出身好,性格也好,简直是样样都好。她还私底下和楚大人念叨了几次,楚大人当时还说:“人家姑娘再好,那也是人家的。你白羡慕个什么劲?有那功夫还不如给老二相看个合适的姑娘,老二也一把年纪了,却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老大像他这么大,儿子都满地跑了!” 楚夫人闻言,拧着他腰间的软肉,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你也不瞧瞧你儿子的德行,哪个姑娘受得了,都正眼不瞧一下人家?” 楚放沉默了半天,突然低声道:“你说,老二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又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说老二会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啊?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过好脸。” 楚夫人拿起枕头砸到他的身上,恨道:“不会说话就别开口。儿子若真是有个什么,我跟你拼命。” 楚放无辜道:“这又管我什么事啊?” 如今好容易儿子开窍,还相中了黛玉,楚夫人喜不自胜,乐滋滋地告诉了楚放。楚放犹豫道:“我记得林如海家的姑娘还小吧,还没及笄礼呢?老二都多大年纪了?人家能愿意?” 楚夫人道:“什么叫多大年纪了?不过就是大了那么六七八九岁罢了。年纪大了知道疼人。再说我们诚心去求娶,万一人家就答应了呢?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万一此事不成,儿子真打光棍怎么办?” 夫妻二人立时差人打听了黛玉的事情,等知道黛玉自幼长于荣国府中,楚夫人拍着大腿道:“坏了坏了。”楚放被她弄得一惊一乍,忙道怎么了。 楚夫人道:“这荣国府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哥儿,你还记得吗?就和林家的闺女差不多大。那孩子我见过,端的是好相貌。你说两人一起长大,林姑娘又那么好,贾家会不会也打着她的注意呢?贾老太太已经拒绝过多家的试探了。话本子上都是这么讲的,表兄妹什么的,最容易凑成对了。”又扯过楚放道:“不行,你以后要密切注意林家,尤其是林大人的动静。林家没有当家主母,他们肯定直接和林大人说。看到贾家人突然和他接触,要立马搞清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