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林如海抵达京都,林家和贾家都打发车轿等候在码头。 “二爷,这日头也大了,不如您老人家就到那茶楼里歇歇,喝上两杯,奴才们在这候着呢。”贾琏的小厮兴儿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边给贾琏挥扇子,边劝道。 一旁的大管家赖大喝道:“混账小子,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又对贾琏道:“今的天气确实热了些,请二爷好歹忍忍。” 贾琏拿帕子擦了擦汗,道:“大管家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的。” 昨晚,贾母特特把贾琏叫到房中道:“明日去码头接你林姑父,你亲自等在码头上,务必要恭敬谨慎,万不可仗着你大家公子哥的派头。你林姑父在巡盐御史的职位上干了这么些年,如今回京,陛下定是重用,升上一升的。 自老公爷过世,我们府中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大老爷就不说了,二老爷也不是为官的料。你们这一辈想要出人头地,还要指着你林姑父呢。难不成你一辈子只做个同知就知足了? 再说你林妹妹如今在学堂念书,很得皇后娘娘青眼,将来前程必定不小。此时,你林姑父进京,正是你表现的时候。我这话,你也回去和你媳妇说说,让她多照料些你林妹妹,别什么都和她那个姑妈学。” 贾琏常以国公府自居,从没有细想过府内状况。如今听闻贾母一席话,细思细想,字字在理,不禁身冒冷汗,期期艾艾道:“老太太,我们府中不至于如此吧?” 贾母严肃道:“那你说说,我们府中可有谁拿得出手?如今府中,大老爷、二老爷也就罢了,宝玉还小,也就你在往来应酬上有些天分,这才派你去接你林姑父。你明日表现得好了,将来我再求求你林姑父。你林姑父科举出身,同年居高位者也不少,又为官多年,还愁你的前程吗?” 贾琏听了,忙起身作揖道:“多谢老太太教导,孙儿明日定当好好服侍林姑父。” 贾琏走后,贾母又歪在罗汉床上细细思量。 如她所言,这偌大的荣国府只是看着风光罢了,而东府也很不成样子。老的抛家不顾,住在庙里做什么炼丹成仙的美梦;小的呢,无人管教,浪荡纨绔,弄得府内乌烟瘴气。 荣国府内,老大老二不提也罢,如今也就指着宝玉重振家业来了。宝玉向来聪明,如今认真读书,将来有林如海这探花郎的提点,自然前程可期。到时候,在给他配上一门好亲事,将来纵使闭眼,她老婆子也心安。 宝玉的媳妇,她已经看好了林黛玉。黛玉在这府内养了多年,脾性性格、为人处事都好,宝玉也喜欢。如今更得皇后娘娘青眼,将来黛玉定能成为宝玉的大助力。等林如海来时,她探探口风,最好能定下两个玉儿的亲事,也绝了王氏那个蠢妇的念头,竟想给宝玉配一个商家女! 贾母的打算,贾琏自是不知。如今他还在焦急的等在码头,等着助他出人头地的贵人。 不多时,又有船行来。等候多时的林语冲立在船头的中年人喊道:“老爷。”又对身边的轿夫道:“快打起精神,我们老爷来了。” 贾琏定睛一瞧,船头上站着两个中年男子,略清瘦些的,可不正是林姑父吗?待大船一靠岸,他忙整整衣摆,上前一步恭敬道:“给姑父请安,我是荣国府的贾琏。姑父舟车劳顿,还请姑父快上轿回府歇歇吧。” 林如海扶起贾琏,上下打量一番,赞道:“琏儿都这么大了,果真气度不凡。”略顿了顿,又道:“上轿就不用了。我此次回京,总要先去拜见陛下,才好走亲访友。你回去告诉老太太,待宫中见过陛下后,便去府上拜见,还请她老人家多担待些。” 贾琏怔了怔,才道:“姑父言之有理,老太太也明白的。小侄送姑父回府后,再去和老太太回话。”回头对赖大低语了几句,赖大行过礼后,就带着车轿离去。 林如海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上了自家的轿子。贾琏跨上马,一行人朝林府而去。 且不说林如海初三那日如何宫中面圣,明德学院中的黛玉这几日真是度日如年,天天掰着手指查日子。好容易才等到初四那日,黛玉胡乱吃了两口,催促着雪雁快些收拾东西好回家。 雪雁也知道自家姑娘着急见老爷,也没有多劝,只在早膳中拣了几样小点心包在帕子中。探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行人出了大门,林语眉眼含笑地站在旁边,见了黛玉,便道:“姑娘快上车,有大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探春心思一转,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林姑父要进京的话,便对黛玉道:“林姐姐快上车吧,我就不和林姐姐同坐了。” 黛玉也猜到了什么,朝探春点点头,迫不及待地上了自家的马车。掀开车帘后,车内果然坐着一位儒雅清癯的男子。此刻,他正满脸慈爱地看着黛玉。 黛玉眼圈霎时就红了,她哽咽着喊了一声:“爹爹。” 林如海听到这饱含眷恋孺慕的唤声,也险些泪下。他暗暗吸口气,想摸摸黛玉的头发,却在看到女儿精致的发髻后放下手,只拍了拍她的背,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爱哭鼻子呢?还和以前一样的哭包子啊。” 黛玉想起在家时候的情景,拿帕子擦擦泪,嗔道:“爹爹还是那么爱取笑人家。” 林如海道:“好了好了,我的玉儿也是大姑娘,爹爹老了,说不得了。”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黛玉不依地摇着他的胳膊,喊道:“爹爹!” 林如海才道:“好好好,玉儿快去后面的马车上坐着吧。我们还要去你外祖家呢,可不能迟了。” 黛玉本想和以前一样,与爹爹同乘一车,但思及自己已经十一二岁了,便乖巧地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