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日万物复苏之际,乐城连绵了将近一个月之久的雨季终于是停了。喝饱了雨水的花花草草争先恐后地从土壤里钻出头来。 万花尚且知道争奇斗艳,何况人界? 每年的初春世界是芳菲楼最为热闹的季节。 芳菲楼,顾名思义,其中各色的美人都有,做的是皮肉生意,位于城中人流量最大的路口,每天流连其中的人络绎不绝。 近几日,新一届的花魁娘子选举出来了,于是芳菲楼愈发地热闹了起来,人人都想着来一睹这花魁娘子的美貌。 …… 连翘安静地立在一边,眼神止不住地往杜傲霜那边瞟。 新来的花魁娘子生的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和那些胭脂俗粉不一样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仙劲儿,怎么看也看不够。 杜傲霜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窥探的眼神,她正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封书信,信上的字迹端正有力,透过宣纸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男人的模样,都说字如其人,当真不假。 芝兰玉树,如玉公子,当初她便是被这样一张风度翩翩的虚伪相貌迷地七荤八素,丢弃了自己本该安逸的后半生。 那个男人名为谢洵,是她曾经放在自己心尖上的人,也是把她视如敝履的人。 如今他又是这样的殷勤,这也是杜傲霜意料之中的事,她自嘲之余,又觉得快意非常。 杜傲霜和谢洵关系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杜傲霜只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是千刀万剐也不能消除的自己心头恨的存在。 一丝疼痛从掌心里蔓延来来,待杜傲霜反应过来,被蔻丹染的鲜红的指甲已经深入血肉,渗出血迹,将本就鲜艳的指甲染的更加艳丽。 谢洵……咱们走着瞧。 夜幕降临,芳菲楼的大堂也愈发地喧闹起来,酒杯碰撞的清脆声、琵琶乐器声、众人的调笑声……声声入耳。 杜傲霜正在给琴弦试音,门外的声音吵得她心里烦躁不安,便是这时,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城中首富的儿子——钱两,二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却如同年过半百的老头儿,镶着满口的金牙也挡不住他说话时从嘴里喷出的口水,以及……口臭。 为人粗鄙不堪,又是好色之徒,家中妻妾成群,却仍旧每天初来寻花问柳,夜不归宿。 暴发户的德行,丑恶的嘴脸,但人傻钱多,自然有的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日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出来寻花问柳。 比刻,他正囔囔着:“花魁娘子呢!也不让我们瞧瞧,选出来就是放屋子里养着的吗?花妈妈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啊!” “哈哈哈哈……”周围一阵哄笑。 老鸨一看是钱两,笑的合不拢嘴,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迎过来,谄媚道:“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钱大公子啊,您可真是赶巧儿了,马上我们花魁娘子要献舞啦,我在二楼给您留了个绝佳的位置,您快请坐吧。” 钱两听了,招呼着一群小喽啰去了二楼。 ……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脂粉味道,和酒香气纠缠在一起,散发出奢靡的气息。 杜傲霜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连翘给她上妆,她本就生的美,根本就不需要多加打理。 可平日里她再美,总归是素净了些,没什么烟火气,如今这样装扮起来反而平添了几分妖娆。 连翘看了喜不自胜:“姑娘生的好看,这回儿不得把那些臭男人的魂勾了去!” 杜傲霜看着铜镜满意地笑了,铜镜里的她,朱唇、贝齿、柳叶眉,一袭鲜红的舞衣包裹着曼妙的身姿,薄纱下盈盈一握的腰肢若隐若现。一颦一笑都是动人心魄的美,像极了狐狸幻化而成的蛊惑人心的妖精。 连翘在一旁适时提醒道:“姑娘,时候差不多了。” “嗯。”杜傲霜应了一声,有连翘扶着她下楼去了。 青楼里的伶人大多没有丫鬟,唯有寥寥几个头牌或者是得宠的有。作为头牌,杜傲霜自然是有的。 杜傲霜在踏上舞台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那些她刻意忘记的、拼命不敢忘的、刻在骨子里想忘也忘不了……全部一起涌上心头,她本不会跳舞,只因为谢洵喜欢,自己拼了命地学了许多,本是想到讨他欢心的一种方式,如今成了想要报复他的一种手段,不得不说世事无常啊。 杜傲霜收起了嘴角自嘲的笑,泰然自若地走上了舞台,站定后,她环视了一眼台下——座无虚席。她忽然觉得时光兜兜转转回到了当初没有遇见谢洵的时刻,自己也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风情万种。 没错,她本就是一个伶人,一个从来没想过从良的伶人。她甚至觉得人的一生就应该潇洒自在,不应该吊死在一个人身上。 楼里的姐妹劝她,干她们这一行的吃的都是年轻饭,等到自己年老色衰便是再也没有用处了。 “那便自缢吊死了呗,不能寻欢作乐这辈子还有个什么乐趣!”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 她享受这里的生活,纸醉金迷,纵情声色,高兴了便唱歌,不高兴了便把门关上谁也不见。芳菲楼似一座巨大的坟墓将外界隔离开来,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里总是安逸自在的,让人恍恍惚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姐妹们都道她是年纪小,不懂事,又因为相貌好,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笑笑也就过去了。 那一年她17岁,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直到后来,她遇见了谢洵。 那一夜谢洵替她解了围,她就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他,到如今她都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或许是他的正义?或许是他生的好看?或许……没有什么理由,就像他后来爱上了别人一样。 杜傲霜深呼吸了两口气,台下掌声雷动。声乐声音响了起来,敲打出一阵靡靡之音,杜傲霜跟着节奏舞了起来。 忽然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杜傲霜眉间轻皱,只片刻后又径直舞了下去,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数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红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杜傲霜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她是在看一个人,目光锁定在一个正在吹箫的欣长的身形上,果然,他果然在场。 如今她故技重施,他还会上当吗? 一舞毕,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是雷鸣般的掌声。 这个时候,一个公鸭嗓打破了气氛。 二楼的钱两叫喊着:“什么啊,这就是你说的花魁娘子,怎么着还想故意留个悬念啊?快吧面纱揭下来吧!” 他刚一说完,台下就起哄道:“揭下来,揭下来!” “花妈妈,你让她亲自来给我敬酒,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美若天仙,哈哈哈哈。” “这个……” “好啊!”面纱下杜傲霜挑唇一笑,“我这就来给钱公子敬酒。” 钱两听了,故意流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哎呀,我当是什么宁死不屈,品性高洁的小娘子呢,原来也是个惯会勾引男人的狐媚相,不过……本公子喜欢。” 杜傲霜提裙上楼,一步一步,步步生莲。 钱两就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杜傲霜,杜傲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来到他跟前,拿起酒壶,谁知那双咸猪手就摸了上来。 钱两□□到:“花魁娘子的手真软啊,不知道其它地方也是这样的呢。” 说着他就抱着那只手啃了起来:“嗯,真香啊!” 口水沾了杜傲霜满手,她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公子,喝酒吧。” 钱两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杜傲霜,一把搂住了杜傲霜纤细的腰肢。 杜傲霜也不反抗,顺势坐在了钱两怀里,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调笑道:“公子真是好生讨厌。” 钱两内心一阵酥麻。 众人都感叹花魁真不亏是花魁,这狐媚功夫了得,对着什么样肮脏龌龊的男人都能谈笑风生。 “公子,放了小女子可好。” 这语气甜的发腻,正中钱两下怀。钱两当即不管不顾地隔着面纱就亲了上去。 “唔……” “唔……啊。”钱两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众人不以为意,当他是享受呢,大堂上发出一阵哄笑声。这个姿势是杜傲霜压在钱两身上,钱两本就生的肥头大耳,臃肿不堪,这么压在他身上,竟是让他半天没翻起来。 众人看钱两挣扎的动作大了起来,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哪里像是享受,简直是杀猪现场。 钱两蓄满了力才一把将杜傲霜推了下去,这么一看,他竟然染了满口的血。 “啊啊啊,老子的嘴……” 杜傲霜目光清冷地看着钱两,然后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一块唇肉——正是从钱两嘴上活生生咬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