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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足

林霏:“单名一个宁。”    “与你同姓?”    林霏面不改色地点头。    谢书樽依旧埋首看书,又换了个慵懒的卧姿,漫不经心地道:“你小妹倒与你生得不像。” 顿了顿,他弯着唇既而补充:“她生得比你好。”    林霏翻出一幅布衾,听他这么说,不禁拿眼觑他,警告道:“她还小,你别打她主意。”    谢书樽轻哼了声,抻直两指在书角一滑,原先停留的那页便被翻了过去。    林霏到外头拣了些干燥的杂草和树皮,在屋里打地铺。    谢书樽又看了一会儿,便将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转而去瞧走进走出的林霏。    “今夜我睡哪儿?”谢书樽问她。    “睡我的榻,行么?”    谢书樽瞥了眼身下长狭而低矮的卧具,不置可否。    “你睡地上?”    “嗯。”林霏颔首,将掺有霉味的布衾铺在杂草上。    谢书樽正身躺倒在那张矮榻上,两条长腿一伸直,一双大脚掌便越出榻尾,无处安放。    这样的姿势不怎么舒服,谢书樽蹙了蹙眉,改成侧卧,蜷起两腿。翻身的动作滞住了他的白外衫,露出肩头一截灰色袛裯。    他长腿一捞,又将一旁折好的布衾勾了过来,虚虚覆在腿上。    等林霏转过身,看到的,就是他一只手垫在脑袋下,墨发铺散在身周,肩头的外衫滑落,露出一块显眼的灰白色,那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还微眯着,整个人慵懒又妖冶地蜷着。    林霏知其虽为寒门子弟,却总爱端着官老爷的派头,怕他睡不惯硬邦邦的窄短卧榻,便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张榻是短了些,今晚要委屈你了。”    谢书樽含糊地唔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满意还是不在意。    又窸窸窣窣忙活了一阵,林霏除了鞋袜,光着脚屈膝靠坐在地铺上,拿来《淮南子》,就着昏黄的烛火翻阅。    她未留意矮榻上的谢书樽睡着与否,因此不知道那榻上书生,正睁着眼,双目炯炯地望着自己暴露在烛光中的一双玉足。    屋子狭小,矮榻近地,躺卧其上的谢书樽几乎与地上的林霏平齐,林霏又恰恰正对他而坐,如此一来,两只玉足便像近在眼前一般。    眼前那双足粉白晶莹,就像颗刚剥落外壳的蛋,左右外踝突出一个小圆块,跗内侧呈波浪流线,而嫩得如笋尖的趾根根分明,大趾最长,其后几根依次短下来。    兴许是主人心情惬意,那十根趾头竟时高时低地蜷放舞动。    白嫩如斯,这分明就是一双姑娘家的脚。    谢书樽定定望着,喉结上下一滚,目光深邃,遥想到早前探子呈上的卷轴,说她初次现身乃道姑的装扮……    “林哥哥。”里间突然传来窦宁儿的喊声。    林霏放下书,站起身。    谢书樽便阖着眼看那双玉足趿上丝履,一步步离开视线。    “怎么了?”林霏掀开布帘,探身往里望。    窦宁儿在牀上辗转反侧良久,毫无睡意,一会儿听林霏说自己是她妹妹,一会儿又想到那日目睹二人抱在一起的情形,愈发不放心,腾地坐起身,张口就把人唤了进来。    “我睡不着,心里头发慌,你进来陪我好不好?”    这种情况林霏不是没遇过,她以为窦宁儿又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当即应承她的恳求,搬了地铺就要进去陪她。    谢书樽亦从榻上坐起,将身旁多余的夏被扔给她,叨道:“你那小妹当真娇气。”    林霏接住被子,笑回:“她还小。”    ----    翌日。    林霏随谢书樽去拿行李。两人穿过弄堂,来到一处坐北朝南的宅院,一位老妪为他们开了门。    这处宅院乃百年老屋,占地面积不小,东家住在最后头,其余屋子被瓜分成一间间独立的房屋,赁给读书人。    谢书樽所居之地在南边的旧阁子,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    室内的架上码放有整整齐齐的书,林霏好奇地随意抽出一本,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嗽连连。    林霏扇去灰尘,疑惑地问谢书樽:“你平日不看架上的书么?”    谢书樽抬首瞄了眼架子,复又低头整理东西。    “这些有甚么好看。”    林霏将手中的书翻了翻,又塞回原位,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步出阁子到外头走走看看,恰好遇见院子里扫地的开门老妪。    老妪上了年纪,一把老腰弯下便不易直起,如今她正颤巍巍地分腿立着,一只手不住地锤着后腰。    林霏忙上前接过老妪手中的扫帚,要帮她打扫院子。    有年轻人愿意帮自己,老妪求之不得,当下乐呵地坐在老槐树下歇脚。    老妪耳尖,听出了林霏的口音不似夔州人,便好奇地问道:“小子,你不是夔州人罢?”    林霏颔首,笑答:“被婆婆您瞧出来了,我是前月才来夔州的。”    老妪见自己猜对了,当即笑得睁不开眼。    “婆婆我祖上三代都定居此地,乃是土生土长的夔州人,只稍一句,就听得出是不是夔州人。”    林霏也陪她笑着,似是想到什么,林霏登时停下手上动作,问她:“婆婆,您是打小就住在这儿吗?”    “是啊,我祖上三代都给东家守屋,还从未离开过呢。这十里八乡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婆婆我不知道的。”    “那婆婆,您可知西头的怡红院,是何时开的?”    老妪略微沉吟,两只眯眯眼上抬望着天,正在细细回忆,瞥见林霏停了下来,又催她别停。    “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成乾五年罢,我儿子出世那年,该有二十几年了。”老妪一拍大腿。    林霏继而追问:“怡红院里头的桃夭姑娘,婆婆您可有听过?”    “怎么没听过!这姑娘十几年前到我们这儿,就靠张狐媚相,勾得那些个男人们茶饭不思,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听老妪说完,林霏在心中默默推送算——师娘是十几年前到桃源的,而依那桃夭姑娘所言,她现今已二十好几,师娘是三十好几,她二人又长得如此相像......    林霏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畔又听老妪问道:“小子,你与谢秀才何时认识的?”    林霏回:“半月前。怎么了婆婆?”    老妪两只枯槁的瘦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撇着嘴与林霏抱怨:“这谢秀才出去半年,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林霏疑惑,“婆婆,他半年前就住在这儿了吗?”    “可不。自打他回来到现在,我就没见他在这儿住有七日。以前照面,还知道和婆婆我客套两句,如今是正眼也不瞧我老人家咯。    更奇的是,这出去半年,样子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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