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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和北上之间

尚风华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在青石路上,默默看着两边热闹的商贩与络绎不绝的人群。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大境京都的日子,将满一年了。  蔻君死后不久,屠从英就被显帝调走去练兵了,大理寺由尚风华接手——是的没错,大理寺卿一直都是个摆设……尚风华联想起当今天下局势,大约能明白,大境又将出兵,只是不知目标是哪一国。  尚家军这一支依旧闲置着,偶尔为了案件奔走而派出一些人手,大多数时候都在热火朝天地排兵演练。为了能受到重视派上用场,必须一直都具有自身的价值,在显帝用意不明的情况下,更不能懈怠。  屠从英离开大理寺时,曾想把人脉广泛,手段玲珑的许姜州留下来协助,不过尚风华大手一挥,对跟在她身后一直探头探脑的白鸽说:“去,外面走一圈!”回来之后絮絮叨叨透露了无数小道消息,让许姜州大开眼界。  这姑娘,简直是天生的八卦小能手!  毕竟尚风华身边还有齐、焦、杜、柴、鬼、严六人具在,许姜州还是乖乖跟屠从英混去吧。  毁容杀人风波平息后,关于淳孝王与风华郡主的流言也渐渐减少。宁皇后召了尚风华入宫,问及:“郡主今已及笄,身边可有长辈为你筹谋姻缘?”  想来是要问她对嫁人的想法了,显帝肯定不希望她与唐晏清牵扯太深,而宁皇后……尚风华不知她心中所想,或许这一问,也有显帝的意思在里面?  于是尚风华垂眸答道:“长辈尚在东临鞭长莫及,况家父故去,风华理应三年不婚嫁。”  如此回答实在理智,若尚风华有意婚嫁,显帝定会插手……尚风华可不想自己的人生大事被他人操纵,最终要面对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如今女子大多都是及笄后出阁,三年后尚风华都十八了,再不嫁就成了世人眼里的“老姑娘”,虽然尚风华并不在意这个,但那时显帝依旧会插手乱点鸳鸯谱。  三年岁月,不过是个缓期罢了。  宁皇后很遗憾,她隐约能感觉到长子对这个姑娘另眼相待,显帝不许又能如何?她也有手段促成此事。但是尚风华三年不婚嫁,唐晏清哪能等那么久?  显帝也很遗憾,在他心里,尚风华最适合配给屠从英。且不说屠从英只忠于显帝,单说他这个人,心思缜密,难以被他人影响,更何况,屠从英都已经二十一了,若不是被煞名影响,早就该娶妻了。  然而显帝并不知道,若真的给尚风华和屠从英指婚,尚家军上下都会激烈反对的。  尚明贺的死,谁造成的?是谁对尚风华威逼利诱?若是显帝没有派兵攻打东临,若是屠从英没有起用火炮……他们可以忠于显帝,因为他是个明德又有雄心壮志的君主,他们可以与屠从英平和相处,因为他是个稀世的用兵奇才。  什么都可以,但尚风华不能嫁给屠从英。  对于显帝的心思,尚风华无所察觉,反正她不急,又不是那个新阳公主唐韵,吵着闹着要嫁探花郎,可惜人家早已娶妻生子,最后被显帝打发到皇庄里冷静冷静去了。  尚风华驱马到了大理寺的正门,几个小吏迎了上来,替她牵马,一直被当成隐形摆设的大理寺卿站在门外,笑眯眯地拱手行礼:“郡主辛苦了。”  尚风华下了马,瞅了他一眼。她一直都很佩服此人,明明自己被架空了只剩有名无实的大理寺卿的名头,却还是每日都温温和和以笑待人。  还是个美髯公。  尚风华朝他微微点头,道:“可是有了什么新案发生?”  大理寺卿笑道:“许公子来了,等着见郡主呢。”  尚风华有些疑惑,许姜州来了,需要这位大理寺卿亲自来告知吗?  大大理寺卿继续笑道:“听说是与今日早朝有关的事。”  尚风华了然,想必朝局有了什么变化,许姜州才特意赶来。  然而刚一见面,许姜州就笑嘻嘻地道:“明日郡主可有空闲?不如大家聚在一起喝一杯?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空偷懒。”  尚风华:“……”说好的与早朝有关的事呢?  见尚风华明显地白了一眼过来,许姜州赶紧继续说道:“屠兄只怕要出征了,我就是过来说这个事的。”  尚风华愣了愣,道:“屠将军要出征?几时出发?要往哪里去?”自屠从英离开大理寺,尚风华就换回了这个称呼,虽然屠从英面色不虞,但也觉得这比“屠大人”那种称呼好多了,勉强接受。  许姜州笑了笑,只道:“明日巳时三刻,请郡主往玉液洒家一叙。”说完拱了拱手,衣袂飘飘地走了。  尚风华:“……”其实你只是来报信的吧?  旦日,巳时,玉液洒家,尚风华如约而至,身后跟着严公卿。  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两个小厮迎了上来,正是吕宁与韩舶二人。  吕宁是屠从英的长随,韩舶是唐晏清的小厮,这么说来,唐晏清也在了?尚风华微微晃了晃脑袋,跟着这两人往楼上走。  及至楼道最深处,吕宁打开雅室的门,尚风华一进去就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淳孝王殿下。”身后严公卿也连忙行礼。  太子唐晏行温和地笑道:“只是便衣出行,不必多礼。”指了指一旁的人:“这位是工部员外郎宿大人,以及他的长子。”  可不就是那位钟爱精巧机关的宿楼大人和那位在白化山春猎夺得一甲的宿仲舒么。  尚风华也指着身后的严公卿道:“这位是尚家军的军师,严公卿先生。”  几人相继见了礼,一团和气地围坐在了一块。  尚风华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圈,太子、淳孝王、屠从英、工部员外郎、许姜州、宿仲舒,这些人聚在一起还把她叫来,不会是……  唐晏行微笑着,率先开口道:“想必昨日郡主已在许公子那听说了,屠将军即将出征。”他顿了顿道,“率十万精兵,攻打上周。”  “上周?”尚风华微微诧异。  严公卿在她一侧低声道:“东临先帝次女远嫁和亲的那个上周。”  尚风华微微垂眸。当初尚明贺差一点就北上进攻的那个国家,听闻它近年来不声不响的,似乎在蓄积战力。  屠从英看着尚风华,说:“近来得到密报,上周准备出兵东临了。”  尚风华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后缓缓放松。  唐晏行道:“东临如今已是我大境属国,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郡主放心,东临暂时还是安全的。”  尚风华朝他微微点头:“多谢太子殿下。”想了想,她问道:“不知是何时出发?”  “三日后。”屠从英饮了一杯酒,淡淡地道。  “这么快?”  许姜州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南下和北上之间犹豫不决,上周要出兵东临的密报不过是个引子。”  尚风华点头,道:“所以今日,是为屠将军践行?”  屠从英看了她一眼,明显地叹了一口气。尚风华不解,又听到唐晏行开口道:“本来是如此的。但,今日早朝,得到了南陵主将病故的消息。”  南陵,其对大境的重要性等同于邗门关对东临的影响,若南陵城破,敌军便能由此从南往北长驱入大境腹地,大片疆土顷刻间便会沦陷。  唐晏行继续道:“主将病故,且南陵军经过多次征战只剩不到三万人马,现如今,南方各国各部落蠢蠢欲动,必须增派兵力以及有能力的干将。然,大境战神屠从英即将远征,朝中将领各司其职不能脱身,因此,”唐晏行突然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向尚风华,“父皇很有可能会想到你。”  尚风华张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显帝他,终于要启用尚家军了吗?  严公卿表面淡定,却暗暗使劲捏了一下手心,他有些激动,但往尚风华看去,却又觉得惆怅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半响,尚风华开口道。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必定。不然身为太子的唐晏行怎么会亲自来说这些?他今日这么一说,就是叫她和尚家军有个准备。  准备可以,但不能太明显了。  目光流转之下,尚风华想了许多,对唐晏行郑重施礼道:“多谢太子殿下告知此事。”  唐晏行微微一笑,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物,递了过来。  尚风华双手接过,看到这书轴上细小的字,嘴角隐蔽地抽了抽。南陵城的军事布局图,就这样交给了她?其实……这是显帝背后示意的吧?不然怎么当着朝中官员的面递过来?还是说,宿楼是他太子的人?  尚风华仔细地收好。唐晏行又微微地笑道:“这些日子,郡主除了大理寺,就是一直与宿大人一同琢磨机关巧术,研发了不少兵器。父皇已经下令宿大人随屠将军出征了,若郡主要前往南陵,也可以带上宿公子。”  一直在作壁上观的宿家父子终于有了出场机会,宿楼满脸堆笑地道:“郡主请放心,犬子尽得下官真传,必定能为郡主所用!”说着还大力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郡主尽管使唤!”  尚风华又想抽嘴角了,但还是礼貌微笑道:“到时候要麻烦宿公子了。”  宿仲舒狗腿地笑道:“能为郡主卖力,是仲舒的荣幸!”  尚风华转过头对着严公卿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严公卿也想嘴角抽抽了。  之后众人把酒言欢,算是为屠从英践行。  临了,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唐晏清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囊,送到尚风华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平安符。你放心,本王也送了从英。”  屠从英黑着脸看着尚风华接过去然后道谢,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爷,你胡说!你根本没送给我!  看到这一幕的唐晏行表面笑容依旧,却在心里深深叹气。  求教,兄长与好友对同一位姑娘起了心思,他该如何是好?  当天下午,尚风华便被显帝召入宫中。翌日早朝,显帝当庭下旨,命尚风华为南陵主将,六万尚家军收编入南陵,半月之后启程南下!  南陵主将本身又为三品都督,但尚风华是从一品郡主,因此,不予其都督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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