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穆荣斜坐在上首,一柄碧玉扇时不时地敲着紫檀鎏金桌,咚咚咚,每一声都牵扯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丞相,你入朝多少年了?”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殿下垂首的老者闻言一惊,仔细琢磨着这话背后的含义,颤巍巍地答道:“回王爷,老臣从先皇登基开始,入朝已有三十五载。”
“兵部尚书?”穆荣又问道。
殿下另一位老者蓦然抬头,刚触到那阴冷的目光,随即垂下头恭敬地答道:“老臣也入朝三十五载了。”
“呵呵,都三十五载。”低沉地笑声,带着几分寒意,探不到幽深的眼底。“很好,入朝这么多年,本王真没看出来,你们是这般没用!”
话音刚落,两人咚地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俯首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饶命?本王何时说要你们的命了?你们入朝这么多年,却不知穆诚暗中布了多少局,朝中安插了多少人?本王眼看就要登基了,他还在阜城安然无恙,怎么,难道要本王亲自讨伐吗!”一字一句都重重落在两人身上。
殿下的两人不敢言语,他们也未曾料想,短短几年之间,朝中的人有一半都成了穆诚的人,现在阜城完全是坚不可摧,更兼几名手握重权的边将都倒向了他,一时怕是难以轻易拿下,甚至有些懊悔早早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王府,如今不得不同坐一条船。
不要说他们,就是穆荣也未曾料到,还是他太大意了,以为皇位是迟早的事,多年远离朝政怎么比得过他,潜伏经营这么多年,等的就是名正言顺,谁知半路父皇会对穆诚另眼相看,还企图将他取而代之,真是笑话,他穆荣想要的东西怎会拱手给别人,一切的威胁都会让其消失殆尽。
“王爷,等您登基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其它的何足为惧!如若他人敢兴风作浪,那就是谋反大罪。”
“是啊,王爷,睿王怎么斗得过您,况且安南将军还驻守在随州,只要您一声令下,阜城迟早夷为平地。”
穆荣眼中有些不耐烦,要不是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何必留着这些老废物。
“都退下!在登基大典之前,将朝中的人清理干净,本王不想听到其它的异议。”
众人散去,灯火辉煌的殿内变得分外冷清,一名暗卫从阴影处出来,向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穆荣眼色一沉,玉扇在他手中瞬间断成了两截,只听得他厉声吩咐道:“去给本王绑回来!”
那人似乎已经料到,面色如常地又消失在了阴影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漫长的黑夜已经无比倦乏,黎明才懒懒地露了一个头,一个天大的消息惊醒了洛阳城,紧接着迅速地传遍了中原大地。
“圣上殡天了,遗诏传位于荣王穆荣,七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一时街头议论纷纷,先是睿王被废,接着圣上殡天,荣王继位,如此明显的司马昭之心,也只有荣王敢如此肆意,朝廷上下无一人敢于置喙,称病告假的,告老还乡的,关入大牢的,一时之间统统改头换面。
不过人们从这个消息中还未缓过神来,就听到益阳、荆州、通州等地有人揭竿而起,传闻遗诏乃是伪造的,玉玺早就流落在外了,顿时谣言四起,屡禁不止。穆荣命令朝廷数次派兵镇压,无奈以阜城为中心的北方,被穆诚牢牢守住,一时形成了两地分割的局面。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当商济将怀里的玉玺交给穆诚时,他着实惊了一跳,原来这谣言并非齐渭使的计。
商济提前到阜城是穆诚没有想到的,紫衣的信还未送到他就先回来了,并解释了如何与朝中人协作,又是怎样将玉玺从宫中带出,一路带着它飞奔到此。
“东西随你怎么处理,穆荣在各个关口已经加强了戒备,益阳我们虽然已经占领,但是荆州却被穆荣掌控了,大军准备向冀州挺进,魏琰那里恐怕会扛不住,我稍后带领兵力过去支援。”
仲云楼上,绵绵的秋雨从窗外飘了进来,沾湿了飞扬起伏的衣袍,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水雾笼罩的远方。
“冀州之地非比寻常,你才从洛阳一路逃过来,先把身上的伤养好,我亲自带兵过去。”
“一点小伤,何足挂齿!怎么变得啰里啰嗦起来?”商济不以为意地笑笑。
穆诚忽然叹了口气,眼尾扫过层层雨幕,心里不由地沉重起来,眼前的局面要如何才能结束?两军胶着之地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似乎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了。
“喂,我好不容易在开了局,你可不要打退堂鼓,再说咱们还有退路吗?”狭长的眉眼捕捉到那流露出的一点点忧心,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余的担忧都是不清醒的,唯有尽快统一局面才能恢复平静。
“也是。”穆诚轻声一笑,上扬的嘴角透着释然。“辛苦你了,为我做了这么多!”
商济白了他一眼,转身淡然道:“有闲工夫说这个,不如想想冀州怎么防守,我们是不是也要主动出击了,随州那边安排好没有?。。。。。。”
到底是谁为谁辛苦,眼下也说不清楚了,都是为了想要守护的人相安无事,不管是亲人、朋友、爱人还是天下百姓。
说着两人又开始了进一步地防御部署,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让常年干旱的阜城踏踏实实地滋润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