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得不浅,横着眼扫过罗御风的面庞,狙击枪式得瞄准他的瞳孔,眼光里的子弹呼之欲出,要把对方撕成碎片。
罗御风霎时就迟疑了,看清了她吃饶模样,拖沓着步子往后退了退,腾出一条大道来。
路虽是让了,心里却更是不甘,几下来毫无心思在课上,一门心思跟在卫澜身后。
她去食堂,他就跟着去食堂她去超市买零食,他就在假装一起逛超市她去操场上走走,他就在草坪上闲逛。总之,他既不打扰也不靠近,影子般地随着。
卫澜只要远远地望他一眼,他就背过身去,悠悠地伸着懒腰或打着呵欠,她逐渐意识到想要躲是徒劳的。
晚上十点晚自习的铃声准点敲响,罗御风早就提前五分钟站在文星班的窗台边,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陆峻鸣听到了周围的嘀咕声,回头望了一眼。罗御风正漫不经心地把随声听的耳机一只一只塞到耳朵里,嘴角露出畅快的笑容。
他横眼扫了身后的卫澜一眼,见她并未察觉,完全沉浸在书本当中,满嘴的话只能咽了下去,悻悻地转过身去。
陆峻鸣多坐了十五分钟,教室里仅剩下五六个人。他见卫澜仍旧埋头苦干,不忍打扰,便悄声收拾书包,从另一侧的楼梯口下了楼,免得和罗御风正面见。
卫澜双眼一抬,确定陆峻鸣已经走得彻底,赶忙收拾好桌上的物件。提起书包挂在肩上,大步出了门,没事人似的拽着书包带,往回家的方向走。罗御风亦然不动声色,保持着十米的距离跟在其后。
直至出了学校门,弯到巷子里,又往前走了约莫五十米,进入昏黄的路灯光圈下。
卫澜突然刹住脚步,转过身去,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坨硬物握在手上,等着罗御风走近。
见着卫澜哨兵似地杵在光圈正中央,柔和稀疏的光束撒满了她绒绒的短发,像笼着一层光纱,整个人显得悠远而又温柔。
罗御风故意放缓了脚步,欣赏起眼前不可多得的人像图来。
当他的一条腿伸进光圈,由暗变明时,卫澜迅速抬起右臂,把先前握在手里的物件递了出去。
他立马就地打住,留着上半身。至少是脸,依旧在黑夜里,以免去和他感知到的巨大危险直视对峙。
“都了让你帮我保管着,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丢三落四,万一。”
“没有万一,”她径直打断了他的托词,“我不保管,也不需要。手机,你拿走。”着她把举起的手臂又抬高了30度角,搁在他眼前。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想象。本以为她只会闹上几,总有消气的时候。可眼下看来,这已是割袍断袖的意思,且真的比黄金还真,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卫澜,是这样,之前考试的事,我承认,是我,是我不对。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背着你去,去……可你,不是,我的出发点总之还是好的,我是想”
“不用解释,也不用道歉。我赶着回去,你把手机拿好。”
她的话有礼有节,却冷漠决绝,至得他五脏六腑翻起一股燥热的焦躁感,两只手掌摊开在胸以下的衣料上搓擦着,就是不伸手去接。
她挺着手臂等着他,一秒又一秒过去了,他依旧黔驴技穷又死不认输的模样,定在原地和她耗着。
“哐当”
她睁着眼直视着他的双眼,松了五指上的力,手机垂直下落,摔到水泥地上。
那一声重击,打在心间,是倾盆大雨直击油纸伞面,震得上下起伏得剧烈,几乎穿破。
她悠悠得看了一眼,双手揪起各边的书包带子:“我要走了,以后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也不需要你送我回家。”
直到她干净利落地走出了十米以外,身型越来越模糊,豆丁似地苍白微。他才明白不必去追了,也追不上了。
这之后的许许多多年,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每到夏季蝉鸣之时,卫澜钢铁般强硬,毫不留情扭头就走的一幕在他的梦魇里反反复复,每次醒来都抑不住的空虚、煎熬和失落。
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缺乏一个正式的告别,不久后她悄然的人间蒸发,越发让这一幕入心入脑、无法释怀。
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心被生剜了一块,是药石无医的。
王姨的店在侧门的犄角里,鸟儿坐窝似的嵌在两栋民房之间。王姨一家人分工有序,丈夫负责烹调,她负责灶前打下手,女儿则是最后环节。
王姨的女儿人唤一声月儿,人长得水灵娇,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自然给店里增色不少,每到夜幕降临,周围一排夜宵店拉起灯光时,路过的行人十个就有七八个是愿意钻到这个窝里等着的。
罗御风是这的常客,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有位置,从不预约。用李辉的话就是有一张俊脸,比什么都好使。
在他看来,月儿每次隔着老远就瞧见了他们,从内堂里搬出她私藏的折叠椅凳,专程候在店门口迎宾,十成是冲着罗御风这副好皮囊去的。
李辉抓了一把烤的香味扑鼻的牛肚递到罗御风跟前,罗御风左手一抬就挡了回去,右手握起啤酒瓶,“咕噜咕噜”往嘴里送,白皙的颈上突出的喉结滑动着。
“我你喝酒归喝酒,东西多少要吃一点,要不胃里受不了。”李辉又夹起一筷子烤好的茄子王嘴里塞,送到嘴边时瞥了一眼在人流中穿梭的月儿,“月儿是真好看,笑起来都甜到心里了,你她到底多大年纪了?”
“不知道。”罗御风把酒瓶往桌上“咚”得一噔。
李辉皱起满脸褶子疙瘩:“老大,没你这么要人陪喝酒的啊!”
“要走赶紧,老子没空伺候你。”罗御风面不改色。
李辉一张圆脸顿时缩做一团,兴盛的食欲急转直下,把筷子按在桌上:“三哥,咱不能这样,你可是莽饶主心骨。要是兄弟们知道了在这里娘们似的伤心流泪,传出去以后怎么做人啊?”
罗御风抓起酒瓶,扬手就是要打的架势,吓得李辉赶忙抬起右臂去挡。
“你他妈要走就走,别在这给我上课,老子最恨这些狗屁大道理。听到没?”
李辉再次听到“噔”的酒瓶落桌声,才缓缓地把胳膊肘放下,一团烂泥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打不起精神。
正是胶着之际,一只手按在了李辉的肩上。
他扭头一看,瞳孔放大,嘴正要张,却立马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上衣的领口被轻拽着,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