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老板娘实在啊,一瓢辣椒往上一扣,正要打包封装,我傻眼了。
立刻叫停,抽出一双筷子,我就挑呀挑呀挑,挑了半天还是没弄干净。你猜后面怎么的?”
他特意望了她一眼,只是为了确认她在听,又接着说,“我想来想来去还是不行,就让她重下了一碗,自己把那碗吃了。
那酸爽,天,你是没看到,我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李辉那小子刚好路过,看笑话似的,笑地都快背过气了。哈哈,你是不......”
“能别说了吗?”女孩刹住脚步,转过身来,打断了下文。
他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不好笑吗?”
“对,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像巴掌打在他脸上。说罢转身,起步,向前走。
他有些挫败,心里不爽。愣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就你脾气大,我这辈子还没伺候过这么难搞的女人。”
“那你跟着我干嘛?赶紧滚啊!”女孩咆哮道,鼻子里冒着粗气。
“你叫我滚,老子偏不滚,”他把头扭到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你以为你谁?天王老子?一代女王?”
他本就浪荡成性,从不节制,十几年养成的臭脾气习惯性上了头,一经点燃,跟炸药桶似的。也是对着她,尚还不依不饶地杵着生闷气,跟自己闹别扭。换了旁人,拳头怕早就伺候上了。
女孩倏地止住脚步,蹲下身来,将头埋在腿上,抱头痛哭。
他刹时傻眼了。
一秒前一肚子的火消失殆尽,接踵而至的是彻头彻尾的手足无措。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听得近在咫尺却袖手旁观的他尴尬又心慌。几度试图伸手去抚她的头,却终究打住,他怕招致更坏的反馈。
对她,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凡她能开出的条件,他定会二话不说照单全收。
奈何她现在却哑了,满嘴机灵只用来哭喊。
他蹲下身来,靠在她旁边,贴着她一条胳膊,让她知道他没走。
约莫十来分钟,她哭累了,声音渐小。缓缓扬起头,发丝凌乱粘在满是泪水的脸上,突出一双殷红的眼。
“你怎么还没走?”她抽泣着。
他的心揪着疼,咬了咬牙:“谁干的?是不是张胖子?”
她双眼一闭,像是跌入了深邃的梦中,嘴瓣发颤。
他“嗖”地站起身来,就要迈步,一只手抓住了他垂下的臂膀。
“别去,别去。是我自己,和他没关系。”
“我不信。我找他去。”少年推开她的手。
“罗御风!求你了,别去。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行吗?”她站起身来,央求道,喉头里带着哭腔。
他背对着她,抿着嘴,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
“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非要搞什么‘三好学生’,能当牛肉面还是春花饼了?很酷吗?有多酷?”
“它是进入那个圈子的唯一钥匙。单是凭成绩,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他们多看一眼。”女孩悲愤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他皱起眉头,挤着双眼,转过身:“那个圈子?哼,原来你那一脸清高,满嘴的不在乎都是装的。你恨不得明天就在狗屁‘竹林七贤’门口等着给他们擦鞋!”
“人往高处走,我想优秀,想被人肯定,被人看见,有什么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只有胜者才能赢得尊重。”
“为什么?”少年转过身来,打量着她,“你样样优秀,干嘛非要削尖了脑袋往高分那一条胡同里钻?
他能读能考的上清华北大,留校当教授、做科研,咱能说能干的人未必就没了活路?往后走上社会,讲白了拼的还是实力,是综合能力,净能考试就一辈子睡金枕头了?”
“我曾经也以为是这样,我以前的老师、任校长,甚至王青云,个个张口就是素质教育,口口声声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
可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你德行好不好不重要,体育美术棒不棒不重要,勤不勤快都不重要。你成绩不好,无权无势,连入场券都没有!”
他不再反驳,双手叉腰,扬起头,长吁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意。
“卫澜,别那么悲观。除去几个后台硬的,大多数人都要站在一个起跑线上。现在才高一,还有两年,足够你追上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最后的慰藉。
显然他给不了她要的答案,他不是同行者。
她放弃了,松垮垮的肩膀垂下两条毫无力气的手臂。
他猜出了她的心思,心中不甘,憋着一股劲,挪到她身边。
缓缓抬起手,试探着为她撩开杂乱的额发。
“只要不放弃,没人能打败你。别怕,世道险恶,我们一块儿走。往后,你去闯荡,我来殿后。”
他的话尤侬,柔声入耳,牵动着最细微的神经,麻痹着紧绷的神经。
她淡淡望着他弯弯的眉眼,心里像捂了一颗煮熟的鸡蛋。
右手任由他拽着袖子牵着,一前一后朝着灯光四溢的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