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巽听罢,有些不屑地问道:“杜兄此言何解啊?”。
杜君献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眼神颇为玩味地盯着雍巽,说道:“在下非是在说此地不是龙脉之祖,在下说的是雍兄你啊。
你等本是夷狄,祖上窃据神器,本就不是真龙天子,埋身于此何来的造化啊?
你祖先本是前辽一边地蛮酋,累代侍辽,一旦羽翼丰满便不守臣道,这才成就帝业。
其实你们本应在东京路的山林野莽中终此一生,何必来我华夏尧舜之壤兴兵作乱呢,到得最后便是要落得个国破族灭的下场,何苦来哉啊?”。
雍巽与金菩提听罢,皆是仰天狂笑,笑罢,雍巽道:“我祖先虽是一介蛮酋,但也是雄才大略、英武绝伦的一代雄杰,反倒是你的祖先,不修德业,荒废政事,以至于天下骚然,否则我祖宗如何能入得了东京城、得有天下啊?!
你们汉人视我等为蛮夷,殊不知你们的典章文物和诗词礼乐早就被你们自己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反倒是我们这些被你们视作蛮夷之人却将之奉若珍宝。
正所谓华夏入蛮夷则蛮夷之,蛮夷入华夏则华夏之,还真难说谁才是真正的华夏苗裔啊。
你说我祖先窃据神器,难道你们汉人改朝换代便都如尧舜之时禅让不成么?
你们汉人的那些帝王,哪一个不是乱臣贼子,开朝立国,杀人无算,一朝得国,便教导万民要尊法奉公、谨守臣道,便是你祖宗太祖皇帝亦然。
天下有德者居之,我祖宗重武修德,为何要甘心终老于山林,难道天下之大便都是你们汉人的么?”。
雍巽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是怒吼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杜君献却颇不以为然,他轻哼一声,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揶揄道:“死到临头了还要强词夺理,真可惜了你这张好嘴啊,若是雍兄去下瓦子里说书,说不定比韦二那厮还要出名啊。
雍兄,今日你必死无疑,但你若是告诉我哈立德的去处,我便让你少遭些罪,死得痛快一些,如何啊?”。
雍巽洒然一笑,颇为释然地朗声道:“呵呵呵呵,多谢杜兄美意,但我实无话再说,不如就此别过吧。”。
言罢,他毫不迟疑地抬起手中钢刀,狠狠地在脖颈处一抹,鲜血即刻便喷洒而出,紧接着身体仰面倒在了雪地上,抽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旁的金菩提眼见着雍巽已死,也紧随其后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只是还没等他有何动作,忽觉胸前一凉,一柄柳叶飞刀已然插入了他的前胸。
那飞刀力道极大,震得金菩提后退了几步,他自知必死,却依然强自撑着一口气,迎着众人而立,却并不倒下。
只见他苦笑道:“呵呵呵呵,三娘,我已然决意自戕,你却还要出手取我性命,看来你当真是恨我入骨啊。”。
言罢,便颓然的倒在了雪地之上,只是还未断气。
展三娘仰天长叹一声,随后她走到金菩提身前,俯下身问道:“金郎,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金菩提听见展三娘的声音,艰难地扭头看向她,还未说话,口中却先喷出了几口黑水,接着又涌出几大口鲜血,缓了几口气儿,才艰难地说道:“她们她们两个叫什么名儿啊?”。
这一句话说得展三娘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答道:“大的叫柳娘,小的唤作安奴,两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活得很好,你安心去吧。”。
金菩提听罢,本已涣散的眼中猛然亮了亮,脸上挤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断断续续地道:“柳柳娘,安奴,啊,当真是好名字啊。”,言罢,便就此死去。
这一世的恩怨情仇都随着金菩提的死去而做了了断,展三娘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面容哀伤,身体踉跄着几乎摔倒,杜君献赶紧安排两个亲卫搀扶着她到一旁休息,让她暂且缓缓心神。
随后,杜君献又带上人在人群中搜寻那个年老的撒拉逊人和那个通译的身影,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俩。
此时,这二人正依靠在一处,早已伤重难支,眼见性命便在呼吸之间。
那撒拉逊人见杜君献等人围着自己,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眼睛却是紧盯着杜君献,显然是认出了杜君献。
他扭动身子想坐直些,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只能瘫软的倒在雪地上,嘴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便就此死去。
那通译眼看着主人在身边死去,却并不悲伤,他只是艰难地笑了笑,断断续续地道:“我主人说,你们你们只是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你们根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呵呵呵呵,我等凡人为何总是这般的愚不可及啊。”。
言罢,一口气没上来,就此也没了气息。
众人被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实在不知他口中的浪费时间和愚不可及到底所指为何。
此时,李秀才已经带人将雍巽一伙的余党全都抬到了一处,这些人都是伤痕累累,瘫在地上,任人摆布。
此刻杜君献却忽见那个之前被反绑双手的年轻的撒拉逊人也在其中,他腿上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