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立国不到五十年,从前四国征伐,足足打了两百年多年仗方才一统天下。
如今已不是乱世,但和那些古籍所载的太平盛世还有不小的距离,大齐虽统但元气大伤,两百多年把这天下打得田园荒芜、民不聊生,人口锐减到不足四国时的一半。
按理说休养生息将近五十年,总也能缓个差不多,可如今大齐还是流寇不息、草莽盘踞,这里头很大的一个原因在于地理。
廊河、云岭排成一线,河在东、岭在西,像一把大刀将大齐砍成南北两半。廊河以南有三州、以北有两州,廊南更富一些,廊北也不差太多,这些地方被称“近天之土”,虽然也有匪帮流窜,但都还不敢太明目张胆。
可岭南岭北就另当别论了,岭南伏州、岭北贯州,这两州的风土先天就很强悍,偏远闭塞多有大山,云岭南北百里宽,许多在别处混不下去的匪帮都踞在这里。更要命的是,这里的人怨声难扼,廊南廊北深受国恩,岭南岭北年穷一年,人是越发彪悍。
也正是这种动荡不安,才有了走镖饷银这样的肥差,按理说饷银事关重大,州台郡台派兵押运才对。可是匪患多年未消,饷银一旦途中被劫,州台郡台一大票官员都要受牵连。如果把这差事交给镖局,出了事也是镖局赔付,一方求稳一方图利,一拍即合。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会把镖师当做理想。
恰恰是放弃了理想的人,才会做镖师。习武之人要么考个武官,谋一道军差,要么在宗门光芒万丈、享誉江湖,这才叫理想。
而镖师,这个刀头舔血的行当,死在走镖路上那叫死得其所,归根到底这只是一道生计。
永盛镖局内,走镖之前必做仪程,院子不大,香火气却呛人,蓝蓝的一片片,这便是祭拜“护佑大武”。
而后便开酒,这酒颇有门道,走镖的人一口不能沾,留守的人一口不能留。
离城之前,镖师从不上马,求一道“踏土为安”。
此次走镖,云鸿做主、余大鹏做副,下领十一位镖师,至于运输饷银的劳力则是郡台的人。这也是素来的规矩,与保物镖一样,镖师只保不被打劫,至于这路上风吹日晒败了货品则与镖师无关。
这一趟镖之所以走云岭,起因是伏州夏日的天灾,如今盛夏六月,雨量充沛,伏州常年遭遇“泥流之灾”,这一批十万两的银子其实是贯州扶助的“赈灾之饷”。郡台州台求一个急,其内诸事不是区区镖师所该思量。
镖局的构成并不复杂,一般就是镖局当家人即大镖头,下面是镖头、镖师,这些是一家镖局的核心力量,除此还有趟子手、账房掌柜、杂务伙计和厨役。
出镖人马更是简单,镖师之外只带一个趟子手、两个杂务伙计,一些更大的镖局才会配厨役。
出了盛州主城百盛城,镖队一路向西南直刺,不到两日工夫便来到云岭北麓。
之所以要走云岭,快就快在这里,如果走廊南再向西迂至伏州,中间还要走廊河水运。而廊河水运的镖差多年是由廊南三州的大镖局把持,到时免不了一通接洽,更加涉及到漕运司这些官府机构,这趟差事走下来,没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如果走云岭,这些饷银从签镖订到拿镖礼,最快只需五日。
廊河云岭虽是一线,但世人对这两处的看法颇为极端,廊河是孕育之水,云岭是灾祸之地,此间之苦受之久矣。
不怪世人如此偏见,云岭这个地方,天生就有几分凶神恶煞,远一看如黑云压顶,这里的雾终年不散。
余大鹏暗咽两口唾沫,他多年走镖都是开合之地,而这个地方只一瞅便知卧虎藏龙。8080xia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