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饼是个体力活,适合年青人干。
如果上午前两堂没课,阿嘉会帮忙收拾,将一个大铝桶装着二十斤重的章丘大葱,提回周伯的住家,这是制作明天葱油饼的食材之一。
周伯是个完美主义者,从他制作葱油饼的过程就能看出来。面粉只用来自河套平原的雪花粉,葱必须是山东的章丘葱,盐非雪天矿盐不用。成本高不高,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不是为了赚钱才卖这饼的。”周伯告诉阿嘉。阿嘉深信不疑,葱油饼做到这程度,追求的肯定已经是另一个层次。
周伯住的小砖房在大观园的更里面,那是一个独立精致的小园子。几间小砖房围着一个红砖铺地的空地,靠屋子的圆形泥地中间种一株高大的桂花树。进园最深处的砖房屋檐下吊着一只鸟笼,笼子里画眉鸟不停歇的跳着,惹得晒衣杆也不安分地弯曲又伸直地抖动着。
因为这画眉鸟时不时地婉转啼鸣刷着存在感,这大观园里的独立小园子又被称为“鸟园”。
周伯没有同住的家人,闲来无事,就在桂花树下拉胡琴自娱。
很多年后,阿嘉回忆第一次见到周伯拉琴,只能用“猝不及防”四个字形容,那琴音一个接着一个,堂而皇之直指聆听者的灵魂核心,是一种精神升华自我对话程序的开展。
渐渐,阿嘉越来越觉得周伯的琴音有股说不出来的魔力。后来更明白,只要周伯一开始拉奏二胡,他必须当下决定,是要离开园子,还是留下来听完,否则常常听着,就会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身处何地,仿佛跌入黑洞般,时空瞬间塌缩。
“你试试”这天,周伯看阿嘉收拾妥当了,却一直没走,只安静坐着听他拉曲。于是手臂一伸,就将二胡交到阿嘉手中。
“周伯,这玩意儿我不会呀!”阿嘉看着手上沉甸甸的乌木二胡,有点慌张。
“是!你还没会,学了不就会了?”
这肯定没错,只是还没会,不会是永远不会!于是,从那天起,周伯从坐姿,指法,弓法,运劲,压弦,揉音,一点一滴的将二胡的拉奏技法传授给阿嘉。
“坐正,背脊打直。”
“琴筒置于身体与大腿之间弯曲处,琴身自然垂直。”
“左手虎口轻拢着琴杆,别抓琴杆,指尖押弦,不是用指腹。”
“右手拇指和食指紧捏琴弓,中指无名指扣押住弓毛,让弓毛贴紧琴弦。”
“手腕放松,大臂小臂自然随手腕带动”
一开始,阿嘉拉出的二胡声音简直堪比杀鸡,连自己听了都想死。好在,周伯很有耐心,反复逐一调整阿嘉从颈背到臂腕,右手持弓牵引,左手按弦压揉。就像制做一张完美的周记葱油饼一般,不放过丝毫的细节。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练习后,阿嘉的二胡琴声渐有模样,才算是入了门。
有一天,阿嘉拉奏完周伯教的茉莉花,竟然身心俱畅,把自己都感动了,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二胡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