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并没有急着去剥死去的跛脚马的皮,也没有去挖倔老者说的装满女儿衣物的包袱,而是站在寒风中伫立,像一根木头桩子。雪已经停了,但风却不止,寒风刮起积雪在离地一尺高的距离形成了一道流动的雪线,像极了高速镜头下运动的跑道,雪线和头顶璀璨的漫天繁星相映成趣,倒是别一样的风景。
杀手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北塞冬夜里特有的风景,他在反复咀嚼老者最后说的话,越想越觉着背脊发凉。他干脆解开大衣的扣子,让壮实如铁板的雄厚胸膛坦露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风里,这份刺骨的疼痛感能让他的脑子更加清晰,甚至,还有种畸形的快感。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蜷在驿站内的老者,刚才自己对杀手说的那些话,纯粹是情急之下的胡编乱造,他压根没想着要借杀手之手为自己的妻儿报仇。可当他把这些胡话说出口以后,竟然连自己都心动了。这两年时间里,老者只顾上逃命了,复仇之事从没想过也没时间去想。杀手将自己逼入绝境时,他唯一想到的是护女儿一个周全,然后死也瞑目了。可今天谈话中提到了复仇,竟然让他暗如死灰的心再一次澎湃不已。该死的恶人孙正义,犯下了如此滔天罪行,难道不应该得到报应吗?自己的妻儿就白白死掉了吗?若他们泉下有知,自己又有何颜面在不久的将来去见他们?
在极度低温的环境下裸露太久无异是自杀。杀手在扣上大衣最后一颗纽子的时候想明白了:得去验证一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当了别人的手中刀,结果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那要是传扬出去的话,有辱杀手这份职业。
至于具体怎样去验证他还没想好,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杀手觉着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他得跟老者再谈一谈。
超大的月亮和漫天的繁星发出的光线被满原的白雪反射,把整片荒漠照得如白昼般明亮。又到月中了,杀手想。
杀手蹲下身子,开始剥马皮,锋利的匕首插进冻实的马肉里,再贴着内皮游走,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这声声脆响连成一片,在杀手耳中如同交响乐般美妙,他爱极了这皮肉分离发出的声音。
突然,杀手停下了。
他发现几乎被积雪覆盖严实的瘦马的腹部曾受到过重击,几根肋骨被生生撞断了,这该需要多大的力量啊!更让他惊奇的是,马肚子被掏空了,心肝脾脏全都不翼而飞,成了个空壳子。杀手环顾四周,发现死马曾有被拖动过的痕迹,周围雪地上还有斑斑血迹,应该是没冻住前就被掏了五脏六腑。
果然月中好出怪事。
杀手不敢逗留,三步并作两步闪回到了驿站里,急匆匆关上了满是破洞的门,把匕首拿在右手上,时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外面有什么不对吗?”老者看出了杀手的紧张。
“马死之前你都对它做了什么?”杀手一脸严肃地问。
“快死的时候我把它拴在拴马石上,还喂了水和青稞,不一会儿就趴在地上死了。”老者瞥了杀手一眼,补充道:“累死的。”
巨型木头的事,老者骗了杀手。跛脚马确实是被累死的,却是因为杀手追得太紧,中途失了前蹄受了伤,沿途又缺水,逃到驿站不久就口吐白沫死掉了。狸族蛮子确实也有把入侵者绑在木头上活活渴死饿死的传统,但是驿站旁边并没有那根所谓的木头。当时的那声巨响老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只是当时杀手疑心太重,以为是女儿搬救兵来了,老者便信口编了个说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缓兵之计,难不成被杀手发现了?老者想。
“之后呢?”杀手继续逼问。
“之后我就一直在驿站里等你到来,没跨出过这扇门半步。”
“没动过死马?”
“没动过。”
“确定?”
“确定。”
老者被问得云里雾里,看着眼前越发紧张的杀手,脑子里满是问号。
杀手确认了,前半夜里听到的那声巨响,断然不是什么枯木倒地发出的声音,而是某种巨型生物撞击马匹发出的。听动静,这个巨型生物体重至少有好几吨重。52文学52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