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声!地动山摇。
可下一瞬间,隧道内堆积的石块轰然四散,就见其后陆霆喘着粗气,丢下手中粗木。秦苍一眼望见层层堆叠的箱子后面,因任晗站不稳而晃动的衣角:“里面!”
两人迅速跑向地库深处,陆霆一把扛过昏迷不醒的少年。四人在土崩石溃间全力穿过隧道,当陆霆最后一只脚踏上地面时,就听地下传来巨大的震响,接着脚下剧烈摇晃。
地库塌陷了。
而也就在此刻,另一侧,陆歇和陆雷也出现在地面。陆歇手中握着一枚锦盒,以及一张兽皮卷。
从石壁上透光的地方看,天光再次泛白。蒋通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在地库里待了有几天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人。自己的猜想没错,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匪寨,这就是兵营!此刻,他们抢夺窃掠的大量金银珠宝,就在自己身后那一摞摞箱子里!
只是,或许自己已经没有机会把如山铁证带出去,更没机会将他们的罪证昭告于世了。
娘说的对,家里世代放牧,自己为何却偏要读书?书生于乱世,百无一用。可自己偏不死心,难道读圣贤、识礼教是为了苟且一方,明哲保身?
不!绝不!
自己观察多时,终于混入了通往石寨的车马,藏身于放置珠宝的红漆箱里。一路颠簸,外界光线明灭变幻,自己根据心跳和起落计算着目的地。终于自己被送往地下。然而此后,那些人却再没来过,自己就被锁死在地库中,此刻即将与万千财宝合葬。
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光闪闪的东西啊,那是北离农奴下辈子也不敢做的梦啊!
可是自己再也不能把真相带给世人了吧。小鹤他们会来救我吗?昆仑社的人会来救我吗?还是,那日那个鼓励自己不要放弃的人会来救我吗?蒋通不惧死,可此生壮志未酬,黎明百姓水深火热,叫一腔热血的男儿汉如何能安心闭眼?
但就在此刻,自己摸索过无数遍的隧道起了的声响。此刻已管不了是敌是友,他欲大声呼救。然而一呼才知,多天水米未进嗓子早已发不出声;身体稍一动弹,竟天旋地转,耳中嗡嗡鸣响。或许是出现濒死前的幻听了——爹和妹妹饿死前不也说见到了天外仙女?
这一恍惚,不知过了须臾还是千百年。再一睁眼,蒋通看见眼前有张极美的脸孔。脸孔低垂,焦急地看向自己;嘴部开合,像是与自己说着什么。
她是来带自己去和爹爹、妹妹团圆的。
“仙女吗?”
接着就觉周身不稳,地动山摇,轰隆一声,天顶的巨石朝自己砸来!
“啊!”梦里嘶吼声极大,醒来不过是一身冷汗。
书生喘着粗气,惊坐起,就见床边伏着一个小小男子。
任晗睡熟却觉被角移动,为有人打断自己好梦深深不满,依旧闭着眼、皱着眉,用力打了个哈欠,就听床上人怯怯说:“兄……兄台?”
“你醒啦?!”任晗一瞬将大眼睛睁得溜圆,伸懒腰的手还悬留在空中:“你高烧不退,吓死我了!刚才给你灌了些肉汤,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要不再吃点东西吧?”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答,倏得起身,两三步跑向门口,大力一推门,朝门外喊:“小二,送吃的!”然后又将半个身子收回,两下把门掩上,再转身回到床边,一手就抚上书生的额头。
青年刚醒,被这么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得不知所措,然而头上冰凉凉的手一覆盖,很舒服。
“兄台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蒋通本就长得干净俊俏,此刻感激不已,目光闪闪,一手握住任晗的手,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满脸欣喜。任晗再淘气也知男女有别,哪被男子这般握过手,况且,是这么令人心旷神怡的男子。现下是男装,一时间竟忘了解释:“……是我。”
“在下蒋通,字四达,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兄台相救之恩情,他日定当舍身报答!”说罢,书生就想起身相拜,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下去。任晗反应快,一把扶住男子。蒋通个子高,身子瘦,隔着白衫都能清晰看见肩背骨头,这一触竟将人家宽松的衣袖扯下几分。
大小姐赶忙放手,别过脸,心头怦怦。
“我叫任晗。”
“任晗。那今后我就叫你晗弟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