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膝下现今五子三女,三女中两位公主已嫁为人妇,宫中之余一位安平公主,年仅十岁。李昭覃于众皇子公主中排第六,尽管于众皇子中年纪最轻,却是唯一一位“二字”王,足见皇帝对六皇子器重。 他的生母昭仪陈氏受迫害被打进冷宫,绝食而死后,李昭覃便交于德妃抚养。然德妃早已看尽世态炎凉,于后宫清心寡欲,修身养性,李昭覃如今温文尔雅,平易待人的脾性大半是受了德妃的熏陶。 他十六岁离宫建府,时不时集些文人门客饮酒下棋,颇为风雅。褚襄王府高庭深院,处处皆具文雅之风。一处避风亭内,案上棋盘黑白二子博弈,黑子处于下风,无翻盘余地。 “殿下,承让,承让。”陶冉乃褚襄王门客之一,幸得褚襄王赏识。 李昭覃今日已连输三盘,明显心不在焉,谦道:“陶门士近日棋艺精湛,本王自愧不如。” 陶冉洞悉李昭覃心中所为何事,故意打趣道:“殿下心中有事不妨示下,陶某也可为殿下参谋参谋。” 李昭覃拾起棋盘黑子放入棋娄,温雅一笑问道:“陶门士觉得龙扬将军此人如何?” “听闻龙扬将军出征时,敌将送一美女于军帐前,龙扬将军又将美人完好无缺的送回去,还赠了敌将四字...” “哪四字?” “体貌一般。” 陶冉自己说完都忍俊不禁,李昭覃放声笑的更甚:“哈哈哈,这也不怪他,本王幼时见他便如此。本王也听闻他与圣女行军一路,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这心性,本王当真是望尘莫及啊!” 此时王府一小厮疾步前来通报,“殿下,平晟坊那边已准备妥当。” 长安平晟坊,帝都繁华金粉之地,初时只一座酒楼,现今已是整条街的买卖,连长安最大的花楼也属平晟坊名下产业之一,赌坊更是不必提,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家财散尽的惨事日日上演,早已司空见惯。 蔚清雅间,清质淡雅,雅间一面乃是一落地通窗,上林湖风光尽收眼底,属平晟坊极上等的位置。 这淡雅情调于她来说甚是新鲜,再面对这一大桌子的珍馐,心情算是平复了不少。左右自己不过待上几日而已,日后相忘于江湖,也是时间的问题。李昭覃当真是个性情雅致之人,昨日领她出游,今日带她平晟坊品尝美味佳肴,嗯,这吃饭的日程不错,她喜欢。 雅间内摆了张大圆桌,菜碟少说不下三十盘,李昭覃出于君子之礼坐在白纾姮对面,“你尝尝,这平晟坊并无从北藏来的厨师,也不知中原的菜肴合不合你的口味。我随意点了些,你且吃着,若是觉得味道不好,可以再换。” 白纾姮瞧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捏起筷子夹起一块鲜嫩鱼肉搁在嘴里,鱼肉入口即化,她心觉美味,眉眼笑如弯月。 “味道如何?”这菜单他研究了些时辰,只怕挑的不尽人意。 她螓首轻点,称赞道:“嗯,好吃,比我自己做的好吃。” 李昭覃许是发现甚了不得的事情,讶异问道:“你会亲自下厨?”原来仙女也是会做饭的。 她端着饭碗,听李昭覃这样问,连忙垂首掩饰道:“咳咳,我给我师尊和师兄做过饭,他们是中原人,我就学一点给他们做。”一不小心就踩在坑里,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取悦某人才去学的做菜,再丢一回人。 李昭覃开口问道:“敢问姑娘师从何处?怎从北藏去了女姜?” “我师父是西境昆仑的云极仙...道人,前不久师尊云游四海,我是下山来长安找师兄的,路过女姜,路过。”师兄好像是这样说的,万万不能说串了。 “长安?不知姑娘师兄现今长安何处?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李昭覃拜访之言倒是令白纾姮一愣,好端端拜访自己师兄作甚?她隐涩回道:“殿下客气了,我师兄是开医馆的,刚在长安定居不久。” 李昭覃是聪明人,知白纾姮不愿细说医馆名讳应是怕自己真去登门拜访。是,他当真是要去拜访,刚于长安定居不久,新开张的医馆也并不难查。今日这饭吃的值得,相当值得。 白纾姮左夹一口,右夹一口,余光瞥见自己隔张圆桌的王爷碗筷未动,问道:“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吗?” 李昭覃摇摇头,对她温雅一笑,回道:“我已经吃的很撑了。” 她疑惑的看着他道:“...可你什么都没吃。”何谈撑? “中原有一成语,曰为秀色可餐。” 他...这是在夸自己好看么?她听这话有些害羞,头低的鼻尖险些沾上米粒,居然有人夸自己好看,还是第一次当面被男人夸。往日在北藏,族人受族长之令不得与她过于亲近,弟弟也受限制不会常与自己见面,来了长安,因师兄常常拿自己逗趣,即便说自己皮囊好,她也只当师兄说个反话逗趣罢了。 她身为九尾狐的虚荣心得到了片刻满足,至少自己并未给九尾狐一族丢人,出门也是有男人夸她好看的。 他只觉奇怪,这仙女听得一句秀色可餐就如此反应,许是长年身处世外之境,美而不自知吧。唉,奈何他只觉世间词藻皆配不上眼前仙姿绰约之人,初见时的惊艳仍日夜回荡与脑海之中,只望自己德行能衬的上她。 李昭覃不忘提议道:“这长安城的胜景游过了,过两天我带你去围场走走如何?” “围场?” “嗯,在城外,本想初十带你去,可初十我有要事。不过无妨,迟一日便迟一日,你这两天先好好歇息,蓄足精神。”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埋头喝着鹿茸豆腐汤,围场听来可比赏景有趣得多,整日憋闷在驿馆里也是无聊,说不定某个人还故意来气自己一遭,倒不如出城走走,打发打发时间,待到正月十五成了自由身,届时谁也管不得谁。 待她回到京兆驿馆已是日影黄昏,京兆驿馆的大门到她厢房还需几步路,她边走边琢磨着初十去参加寿宴,应是要带些寿礼去的。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物件还埋在土里... “呦,小师妹,去哪玩了?” “师兄?你来这作甚?”她刚推开门便见福亦临平躺在矮桌一旁,翘着二郎腿,翻看着今早苏澄扬送她的曲谱。 福亦临翻过一页曲谱,咂舌道:“啧啧啧,这个榆木脑子,你说说他靠什么打的仗?竟想到要送你这破玩意儿,一手好牌,打的这碎。” 她坐在矮桌另一侧,添了盏热茶搁在手里,捂着暖和,无奈笑道:“许是...他还以为我是他妹妹罢。” “你啊,硬是挖坑自己跳,这好不容易从坑里爬了出来,又被人家一脚蹬回坑里了。”福亦临合上曲谱,坐起身开始说正事,“我今日救了一人,中了狐族媚毒,应是你追踪的邕墨逃到长安了。” “不,不该啊。邕墨我曾与她交手过,她都...”一个宛若耄耋老妪的女人,也会有男人上钩? 福亦临知师妹话中所指,嘴角向上一挑,“正于你所想的大大相反,她在昆仑大狱囚了近两千年,深知阳气虽为上乘,但若非是至阳纯刚,根本不足以短时间内恢复容貌,你以为至阳纯刚的男人会和一个老得掉渣的老太太...那个啥么?” “不...不太会吧...哎呦。”她说完就被师兄拿起曲谱敲了一下脑袋。 福亦临握着曲词,坚决否定道:“根本就不会!怎么可能会!”他长舒口气,以防被小师妹脑筋气的背过去,“正因不会,不可能,所以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品级次些的香火气,她许是潜伏在哪个寺庙内,前几日济人堂死了一个,今日又一个差点死了,我估摸着应是她吸收香火气时专挑些年轻男子供奉的香火,未控制好力度所致。” 白纾姮听完师兄一顿分析后,略显沮丧,“这长安城的寺院庙宇众多,我可怎么找...”刹那间,她灵光一现,转眸望向福亦临,“哎?师兄,你不是长安城的土地爷么?找只红狐狸很快吧。” “得得得,就知道你这一手。师兄这个土地爷是受上面监管的,上面没命令,师兄是有心也无力。不过,师兄可以给你出个招。” “什么招?”她双眼发亮,连忙问道。 “引蛇出洞。”福亦临眼含深意将手中曲谱推到白纾姮眼前,“邕墨现今最需要便是至阳纯刚之人,这大轩还有谁比这个榆木脑袋阳气最盛,咳咳,当然他比不过你师兄我,不过你带他去长安各个寺庙走一圈,不需你找,邕墨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