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刺猬扎中,何宇今身体颤了颤,他一个激灵收回手去,他的身影被外面的路灯倾照在铁门上,拉出了一片暗影婆娑。
面对随着李岩回到而变得越渐扑朔迷离和尴尬的局势,我还没有求和的良方,但躲在家里高高挂起这事我又没法干得心安理得,我想了想,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三作两步走到我身边来,李岩空着的手放到我的腰间,他搂住我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冲着何宇今笑容淡淡:“何总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会儿,唠嗑会家常话?”
酒精带来的迷离藏在眼角,仍然无法压下何宇今满脸的尴尬,他抬起手表凝住看了有十几秒钟的光景,他轻咳了声:“我今晚应酬多喝了几杯酒,神志有些不清楚没注意看时间,都这么晚了,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们,我先告辞了…。”
紧紧咬着何宇今的话尾音,李岩双手环抱在胸前,他分明是一副唯恐天下不够混乱的模样朝着何宇今笑:“何总,你跑来找陈十,必定是有什么事要与她说,反正你不打扰也打扰到了,你不妨直说好了。”
眉梢垂下,何宇今用手搓了搓额头,他看了看李岩,又将目光飘落我身上,他迅速敛回视线,说:“就工作上一点小事,留待明天再处理。李总,陈十,我就先不打扰了。”
“噢噢,原来何总是为公事来,那我总算可以放下心头大石。”
剔了剔眉,李岩搂在我身上的力道渐重,他语速像是故意的放到极慢:“刚刚我还诚惶诚恐以为何总大半夜来扒陈十的门,是想对陈十表白,是意图挖我墙脚,看来我是小人之心了。抱歉何总,我不该这般恶意揣度你。”
尽管李岩这话里,多少有些调侃玩笑的味道,但是气氛却是全无活路死得一丝不剩,那僵局就跟南北极寒冻已久的冰块般极其顽固,我有些熬不住了,我只能暗搓搓的用手指掐李岩的手臂,示意他别逮住哪句就乱说一通。
还好何宇今,他也致力想要挽救这场尴尬僵局,他深呼了一口气,尽量的保持着字正腔圆:“李总说笑,陈十于我而言,是小妹,是朋友,我欣赏她同时又特别珍惜这段友谊。再则,我也珍惜与李总之间的情谊。我今日过来,就是为工作上一些事而已。是我喝多了酒脑子不清晰搞错了时间,希望我没给大家造成麻烦。”
不置可否的仍然是淡淡笑,李岩说:“何总格局很大,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人选,愿我们能友谊长青。”
“一定。”
站直了身体,何宇今敛眉:“那李总,陈十,我就先走了。”
李岩却还是笑着:“何总,一场来到,过门是客,你不进来坐坐喝杯茶什么的就走,那是我招待不周。哦,我忘了说,我和陈十老早同居了,这也算是我家,我就怕是怠慢了何总。”
说实在的,我一听李岩这话就能感觉到他那些刻意渲染的挑衅,可在这样场景下,我再说些什么,搞不好会让场面更尴尬,我只得抿着唇忍着没说话。
像是被人用锅巴涂了满脸再泼水,何宇今脸上漫出无边无际的暗,他嘴角抽得极其厉害,他竭力稳住嗓音:“李总无需过于客气。你们忙,我也得回去休息了。”
见何宇今几步一个踉跄,我看着怪担心的,沉默了许久的我扯了扯李岩的衣袂压着嗓子说:“李岩,他喝成这样一个人没事吧?”
“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漫不经心的掠了一眼,李岩干脆利落的拽过铁门合上:“再说他能摸到这里来,证明他酒醉三分醒,死不了人。”
松开我,李岩给我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给你买了碗粥,喝点。”
心情郁结得如同秋日瑟瑟掉落的叶子,黏在泥土里散不出气去,我接过来笑得勉强:“你怎么想到给我买粥。”
“我啥时能不想到你。反而是你很没良心,你男人三更半夜没回来,你不知道打个电话催催问问。”
李岩栓好门,他用手比划着:“你到那边坐着吃。”
我刚刚落座,李岩就抄了个椅子坐我对面,他睥睨着我:“不如你一边吃,咱们一边八卦下何宇今来扒门这事。”
倒不是我这人天生想象力丰富外加自作多情,我好歹也算是在社会上摸打滚爬有几年,我也遇到过一些对我殷勤到守在门口要给我送花的男人,再则我深知以何宇今那般沉稳的性子,他必定不会是搞错时间这般乌龙,他肯定是受感情冲动的使然,才会恃醉跑到我家门口。
他大约,是对我有些意思。
其实若是要我坦白来说,当初我刚来深圳举目无亲,对未来充满惊慌和迷惘,何宇今就是在我特别无措与无依的状态下出现,他很沉静朴实,又舍得教我带我,我当时还没到二十岁的光景,日渐相处里,我也曾经对他生出不一样的情绪,只是那点点的悸动,它随着何宇今给我直言他喜欢上别家公司一个采购员而烟消云散。
从那之后,我收起那丁点微不足道的想法,也彻底摆正了心态,坦然的与何宇今作为朋友来相处。
到今日,我再重温过去的翻涌心情,再回望过去,我想我当年对何宇今的那点儿情愫,无关爱情,那大约只是一个孤独的人对并肩同行的人衍生出来的同理心和好感,仅此而已。
于是,对何宇今这番沉不住气的冒昧举动,我除了惊讶,愕然,也有茫然与别扭。
有些讪讪然,我埋着脸往嘴里舀粥,我故意装作特别忙的语调含糊:“食不言寝不语,别影响我吃东西。”
我算是白忙活了,李岩压根不吃我这套,他振振有词:“之前我就没发现你那么讲究,之前哪次吃饭不是你话多,现在我要跟你聊点有意思的,你净知道装死。”
对我来说,若是别的不太熟的男人向我表达出好感或是欣赏,我大约也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而沾沾自喜,但是何宇今他不一样。
他对于我而言,他曾经帮我拨开过暮霭,也是间接带我匍匐爬过沼泽、带我走出一片新天地的导师,他更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若是一直将我摆在心上念及,而我无法回馈等同感情,那我往后该如何与他相对?
头痛得要命,我味同嚼蜡的再喝了两口粥,我有些勉强抬起头对向李岩眼中的星光闪闪,我说:“李岩,我心里有点烦。”寻书吧xun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