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有一丝错愕稍纵即逝,李岩眉头浅皱:“怎么是你。”
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我面上还要撑着笑:“说来话长。”
盯着我看了不下二十秒,李岩若有冥思片刻,他落下几字:“不务正业。”
这时,站在李岩身侧的明媚女子开口问:“李岩,这位美女是你朋友嘛?”
“不是。”
声线利落冷硬,李岩轻描淡写:“帮我做饭的佣人。”
忽然嗤笑了声,这个女人剔我一眼,她一副没心没肺直率道:“我就说嘛,她横竖看起来,就达不到跟你成为朋友的级别。”
被她这么狠狠埋汰,我还没吱声,程欢欢忽然伸手捅了捅我的腰,她再拼命给我打眼神暗示我别说话。
我觉得程欢欢这个妹子做人做事还是挺实在的,我今天也是得益她我才能来挣这四百块,我别顾着自己嘴爽了却给她落一身麻烦,我于是硬生生的憋住气,没吱声。
气氛也并未静默太久,李岩又是迈步:“小琦,我们到那边看看。”
目送他们走远,程欢欢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我压嗓:“陈十,你不要跟那个女人一般见识,她说话一向如此。”
我还将余光停留在李岩越渐模糊的背影上:“她是李总的女朋友?”
程欢欢拿起筷子掰了开来:“还不是,那女的叫陆小琦,是李总的朋友,同时她也是我们万嘉一直合作的广告公司老板,她时常上来我们公司,逮着谁就指挥谁给她去买咖啡橙汁啥的,有时她能让人给她跑个三四趟买东西,总之是挺能作的一个人。不过万嘉办公大区这边的同事憋屈就憋屈了,也没谁敢声张,谁让她陆小琦是李总的座上宾呢。”
示意我麻溜吃饭,程欢欢夹了一片肉丝丢进嘴里,她接着说:“不过听公司那些同事八卦,李总和陆小琦快成事了。要真是让她当了万嘉的老板娘,就她那股作天作地的神气,以后肯定得哀嚎一片,欸。”
强颜欢笑听程欢欢吐槽完,我再回想李岩说我是他家佣人时的漫不经心,我抿着唇,眼眶忽然有些烫。
程欢欢给准备的盒饭档次还是挺高的,可我吃不出一丁点滋味来,我胡乱扒了几口,就把它给收走了。
休息几分钟,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我努力想要笑得跟上午那般自然,但我从前面的倒影镜里,看破了自己的勉强。
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时间变得漫长而煎熬起来,渐渐的我视线开始涣散到各处,我正走神得厉害,李岩的声音忽然魔音入脑:“你衣服拉一拉,衣领太低了,影响万嘉的企业形象。”
被惊着,我手中的牌子倏的落地,我尴尬捡回来:“好,我这就去整理一下。”
我刚要走开,李岩有些挖苦的口吻:“你还真是能耐,啥钱都敢挣,啥钱都想挣。”
其实认识接触也有些时日,我确定他就是嘴坏心眼不坏的那类人,我也已经慢慢在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然而我此刻只觉得刺耳百倍,我控制不住掷回去:“那是,人穷事多,李总那么有钱的成功人士,肯定是无法理解像我这样挣扎在温饱线的穷人求生欲到底有多浓烈。这不,我晚上还得去李总家里当佣人呢。”
几秒愕然,李岩迅速恢复如常:“怎么,我这个说法有误?你帮我做饭,我顿顿给钱到位还是日结,我这陈述事实,还伤到你脆弱的小自尊了?若是你不喜欢佣人这个词,我用保姆这个,你是不是觉得好听一些。”
有些颓然气索,我将脸扭向别处:“没有,你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你家里的佣人嘛,是我自己拎不太清要面子,让你见笑。我就不耽误李总的宝贵时间了,我去搞好衣服先。”
说完,我连视线都没掰正过来,我就跟个条歪脖子狗似的趔着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走出大约十来步,我才敢侧目回望,刚刚李岩站着的地方已经空荡一片,他的身影不知所踪。
心情被破坏得彻底,我后面笑得越发勉强,好在五点半左右,程欢欢就拿了现金给我,告知我可以下班了。
捏着那几张轻薄的票子,我纠结一阵,还是直奔李岩的家里。
做饭上菜,整个过程我一句话没说,李岩也没想要跟我啰嗦的意思,我洗好碗出来,他已经把一小沓钱放在茶几上,我靠着沙发站住点了三遍,确定是块,我彻底揣进兜里,干脆开门出去。
坐着公交车晃荡在深圳的夜色深深里,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贫穷生出浓浓的颓废和无力感。
我想如果我这时候已经功成名就那该多好。
可是我又不确定这能有多好,揣着这个无解的命题,我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小巷子路回到了自己夹混在城中村的家里。
我租的那个房子,是本地人自建房,年份久远失修,陈旧而破烂,但我当初看中它是单独的小两层又带着一个足够宽敞的院子,它的价格也让我十分心动,所以我当初咬咬牙就租了下来,我靠着自己还算马虎的动手能力给换了窗户和重新架了栏栅,总之我努力将它打造成我在深圳这片热土里面的藏身之处,也把它变成了我栽种梦想的土壤,我这次如同我每每回来那样,收拾好自己的沮丧和低落,才推开院子的门。
然而打开门,我一拉开灯,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神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