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张信礼问他:“听不懂。”
“就是……”林瑾瑜一边舀水一边道:“乐意为你效劳的意思,serie服务、效劳。”
“哦……”张信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你英语成绩好吗?”林瑾瑜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跟他闲聊:“我英语还行,主要比较爱看电影跟美剧,有时候自然而然就跟着学了点。”
“不好,”张信礼抹了一把后脖子上的水,以免它们流进耳朵里:“英语不及格。”
林瑾瑜吐了吐舌头:“哦,那你比较擅长哪一科啊。”
“没特别擅长的……”张信礼想了想,说:“数学吧,数学还可以。”
林瑾瑜最头疼的就是数学,经常在及格线边缘徘徊,最擅长的则是语文。
他是班里很少见的语文成绩名列前茅的男生,班主任每次开月考总结大会的时候,一定要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有些同学偏科太严重了,这可不行啊,你弱科那么一点分,你随便学两下你往上蹿个几十分不成问题啊,比如这个林瑾瑜,你数学哪怕有语文三分之二的分你都不是现在这个名次……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语文和历史,十次考试里,有八次他都是单科第一。
数学那么一个糟心的玩样,这人居然说别的不擅长,反而相较而言更擅长数学?这什么奇葩偏科……林瑾瑜正沉浸在自己的匪夷所思里,就听见坐张信礼问他:“你开学进高中了?哪个学校啊。”
林瑾瑜说了一个名字,张信礼点头道:“很有名的学校,你择校进去的还是正考?”
“废话,当然是正考了,”林瑾瑜说:“我们仨约好了要一起上同一所高中的,你不知道临考那段时间我停了所有娱乐活动,一门心思抱佛脚,终于给我高了录取线十多分。”
“谁仨啊,”张信礼问:“你同学?”
“就我跟你说过的许钊、黄家耀他们啊,最后只有许钊是到自主线了,交了几万块钱择校费进去的,黄家耀自主招生的时候就被提前录取了。”
“身边有这么优秀的同学要好好珍稀。”
“你呢?”林瑾瑜问:“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我不知道,”张信礼回答:“过线了再说吧,我应该不会出川内,家里还要我多照顾。”
林瑾瑜回忆起这些天来看到的张信礼的生活作息,道:“看你那股对学习的热爱,你肯定考得上的啦。”
“不一定,”张信礼说:“很多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是你热爱,最终就可以得偿所愿的。”
林瑾瑜觉得他这人有点偏悲观,不管看什么都好像偏要透过一层消极滤镜,上次说“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你付出辛苦才能得到”是,上上次发表对高武他们家情况的看法是,这次也是。
他自己其实也不爱喝毒鸡汤,但还是觉得世界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那么残酷,这是一个向上的世界,总有人怀揣不期而遇的温暖,大多数人都能得其所爱。
他慢吞吞地磨蹭了一会儿,最后道:“别人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可以的,”他说:“现在大学生一年比一年多……以前吧,一条街上就一两个人是大学生,现在一条街就一两个人不是大学生,你在这儿破地方不是都考上了高中吗,大学你也可以的。”
“你们那边才是这样而已……”张信礼问:“好了没,好了我穿衣服了,你自己先洗完吧,待会儿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到盆里,我进去把那几个题做了再出来洗。”
“哦哦,好了。”林瑾瑜说。
张信礼于是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开始擦身上的水珠。
他转过身面对着林瑾瑜,看着他映照着橘色灯影的双眼,说:“其实也没什么,虽然一关更比一关难,但我没想过放弃,我已经爬了这么多年,就算最后实在没考上,也不过就是回来继续过高武那样的生活而已,那样的生活我以前也过了很多年,我不在乎。”
那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生活啊?喂鸡、遛狗、种地,在没有热水器也没有的地方平静生活么?可仔细想想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个坐落在山卡卡里的地方是不富裕,但也不是一定要追求大富大贵的生活才行的,这个小地方有上海所没有的灿烂的阳光、温柔的蓝色、熟稔的邻居,有上海所没有的无拘无束的原野和苍茫的大山。
他隐隐觉得不只是这样,这不光是生活的物质条件好与坏的问题,它也许还包括些别的什么,比如一个人的精神,他的眼界、格局将会变成怎样,离开这里他会遇见哪些不一样层次的人、走过哪些不一样的路,也许还包括他有没有机会,去成为他幼年时候曾经无数次梦想着要成为的那个人。
这些问题对他来说似乎还太过遥远和深奥,是这个年纪所不必要面对和思考的事情。林瑾瑜想问,但他看着张信礼隐没在黑夜里的双眼,最终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