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转过身,满眼如露水一般的柔亮,他扬起嘴角,映得四周的景物都忽然有了颜色。我只觉从心底喷涌出一股深藏的、躁动的思念,冲得我红了眼眶。我按耐下心中的翻涌,哽咽道:“你怎么才来!”
他默默望着我,微皱了眉头。忽然,他抬起手来,触上了我的脸。我一怔,眼前的画面与梦中的瞬间重叠,我忽地心悸,用手攥紧了裙摆。心跳得十分剧烈,几乎要蹦出来了。
冷眼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移到我的脸颊,轻轻将我的泪水拂去了。
“你不许碰她!”只听闻远舟在他背后怒吼,打断了我与冷言的对视。我们齐齐看向他,只见他嘴角噙着血,额前的发丝乱了,也不理会。他微喘着气,目光狰狞地锁在冷言脸上。他忽然执剑暴起,砍向冷言。
冷言侧身避过,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会意,接过他扔给我的剑,拔剑出鞘,与冷言一左一右向闻远舟袭去。
闻远舟两面受敌,很快抵挡不住,急退到一边。他赤红着双眼,将目光转向了我。
“你帮他?”他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绝望。
我收了攻势,拉住横剑的冷言。“是。”我迎上他的眼光,语气十分决绝。
闻远舟看着我拉住冷言的手,身体晃了一晃,忽然将剑插在地上,凄然地笑了。
“你真的不是她...她绝不会如此对我...”
原来那日他听到了我与沈云轻的对话。难怪那日之后他沉默了许多,后来更是开始做一些莫名奇妙的举动。
只听闻远舟用疲惫的声音道:“那日你与云轻说的时候,我不肯信。我只当你是病了、记忆错乱了。你将我忘记了,我可以我教你功夫,帮你记起来。你的点穴功夫,本来就是我教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你学得那么快,是因为她留下的底子。我与你相处这些时日,自然看得出来,你变化太大了,与她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闻远舟喃喃地道。
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温度,像凋零的秋叶一样,空洞、落寞。原来他教我点穴和轻功,是要找回风亭晚的影子,守住那段彼此缠绵的、刻骨铭心的感情的残影。
他颓丧地扔了剑,忽然道:“你走吧。”
“你走吧”,他落寞地重复了一遍,侧过身,不再看我们。“不要再回京城,也不要去燕北。你既然不是她,那些人,你躲得越远越好。”
我深深地看着他,心中却微微钝痛。我穿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仔细想来,倒是我亏欠了他。我执剑向他行了一礼,郑重地道:“对不起...总之...多谢你了。有缘再会。”
我拉着冷言,飞身掠出了湖面。
后来我听到关于此事的传言,说第二日镇南王带府兵围住了湖畔别院,搜了半日,没找到人,才收兵回去。经此一事,闻远舟终于与镇南王关系决裂,决意投奔了燕王。
我与冷言落在了湖的对岸。草地上柔软的触感,配着泥土的味道,让人格外安心。我回身,不自觉地用力抱住了冷言,热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半晌,我哽咽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没来找我。”我默默咽下了接下来的一句:我好想你。
他怔怔地由我抱着,犹豫着开口:“对不起,客栈那日,没保护好你。”
我一个月没有听到冷言的声音。此时他在我耳畔说话,闻之只觉如仙乐一般。
“我去王府打探,得知你从那里逃走了。于是我又去河边等了你几日,不见你来,后来才寻着线索找到了这里。”
“是我来晚了。”他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胸前和手心的温度应和着,安慰着我。我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湖间密林的鸟语入耳,一月来焦躁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半晌,我慢吞吞地松开了他,抹了抹一脸的湿润。“还好我命大,不然就要在王府的地牢待一辈子了。”
他扬起嘴角,“有我和朱琦,不会让你待一辈子。你想不走都难。”
我破啼为笑,咂了咂嘴。忽然想起朱琦那日给我钥匙之后,应该也会去河边找我。“朱琦怎么样?他在哪里?”
冷言道,“他也很着急,险些失了分寸,被镇南王看出破绽。所以我让他待在院子里,已经发信知会他了。”
“哦,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别让他再着急了”。我拉着冷言要走,他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回身望向他:“怎么了?”
冷言思虑着什么,似乎又只是在发呆。片刻,他抬眼道:“方才那人对你说,你不是‘她’?...她是谁?...你又是谁?”
我一怔。冷言一贯孤僻,不关心别人的私事,所以这一问来得十分突兀。不过他既然听见了我与闻远舟的对话,好奇倒是很正常的。我对沈云轻尚且能敞开心扉,对他又何需隐瞒呢?
我叹了口气,拉了他的袖子,与他并排坐在了草地上。
“这个故事有一点长。既然你问了,我就从头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