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溪今儿被逼着念了一天的书,到了这会儿正软趴趴的赖在藤椅上,由着舒心为自己揉手腕,嘴里碎碎念叨:“父君这扮这扮那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今儿扮学堂先生,明儿不知道还是什么呢。” 舒心笑了笑:“管是什么呢,你那几笔字也需得主上好好替你练练。” 玩溪往边上让了让,给舒心腾了个位置,舒心便顺势也往藤椅上躺了。玩溪随手一捞,凭空捏出一把扇子来替舒心轻轻扇着,随口聊道:“父君已经许久没让我下凡去看姑姑了。怪想的。” 舒心懒懒的“嗯”了一声,眼皮渐渐搭在一起。玩溪也没有唤醒他,自放轻了动作,为怀中人挪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玩溪所说的姑姑是大安山中一彼岸花仙,名唤恒君,当年玩溪落在凡间,由恒君一手养大,虽唤一声姑姑,实则可算玩溪养母。其夫君正是此刻在大安城中寻找南海龙公主的大安山神大松。大松此次行动并未瞒着恒君,欺瞒西泽神君这事大松之前想都不敢想,此时却做了,恒君心中也十分不安。却仍安慰自己凭玩溪这层关系,就算真的要罚也该有些情面可讲。站在大安山头往城里望了又望,老半天也不见动静,脚下的青草被踏残了一大片,额头也不觉冒出冷汗来。 突然大安城中发出巨大白光,照亮了整片天空,冰霄和司祁二人就在城门外,白光一闪,这光中竟有股巨大的吸引力,扯着二人直往城里飞,二人身不由己,挣扎着要施展神通稳住身形,却发现根本无从抗拒这白光中的力量,这白光似乎照透了身体,将身体里的灵力禁锢得施展不得。 恒君见不到城门外和城里的景象,只是白光一起便不由心中大慌,正惊疑不定,就见天空中一人如流星掠过,急速往大安城去了,细看之下,正是掌管大安地界的西泽神君。当下暗道一声不好,即刻往西泽神君前来的反向飞去。大安城中有何危险,又为何成为神仙精怪的禁地,这没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的就是进入大安城的精怪最终都会被西泽神君判以死刑,也就是说眼前的情况,西泽神君反倒是最大的危险。如此情形下容不得思考,只能尽快将玩溪找来,万一真的出事也好有个求情的。 冰霄与司祁二人不知在白光中漂浮了多久,及睁开眼后,眼前空无一物,只是茫茫一片白光,奇的是身在白光中竟丝毫不觉得刺眼。二人四处环顾了一下,才发现另一人已经不见了,天地中似乎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司祁太子?” “冰霄太子?” 二人走了几步,试探着叫了对方的名字,意料之中毫无反应。 冰霄心中疑惑,这大安城中不许神仙精怪进入难道就是因为这邪门的白光?若如此,只怕冰雯此刻也是身陷这无边白光中了,不知这白光是何物,可会伤害人?若会的话,自己尚且无力抵抗,雯儿只怕凶多吉少。边想着,脚下却不停步,一点一点凭感觉移动着。 不多时耳听得沉重的脚步声,待细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自白光中一点一点显现出来,冰霄心里大为紧张,叫道:“浩瀚!” 那身影闻声转过来,一见冰霄脸上立刻露出高兴的样子来:“你在这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有没有事?” 冰霄微怒:“不是让你离大安城越远越好的吗?怎么也进来了,这白光邪门得紧,有没有伤着?”说话间已经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眼前之人毫发无损,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浩瀚被冰霄牵着,语气中的紧张感已经完全不见:“我这还不是怕你一个人扛不住,多条龙多份力。”冰霄无奈,来都来了,此刻只盼这白光只是个困阵没有真实伤害。不料心中想法刚刚闪过,浩瀚突然反手捏住自己的脖子跪了下来,冰霄慌忙蹲下查看,连连问怎么了,浩瀚只直着脖子无法出声,不过片时脸便已经憋得通红,从嗓子眼发出嘶嘶的声儿来,显然十分痛苦。 冰霄用力把浩瀚的手掰开,这才发现有丝丝白光缠绕在浩瀚脖子上,竟然看不出是在往里面渗透还是往外面流出。眼见得浩瀚渐渐翻了白眼,口鼻中只有出气,却无法吸气,冰霄慌了神,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根本无法多想,当下便用仅能调动的一点灵力将自己千年修炼的元灵一点点拆开喂入浩瀚嘴里。没想到这方法歪打正着,浩瀚吸食了那一点元灵之后稍稍缓过劲来。冰霄心中大喜,但很快便发现一点元灵根本救不了浩瀚,只得继续喂。而怀中的浩瀚如久旱之人突然喝到清冽的泉水,迷糊之间竟然扒住冰霄,主动吸食元灵。冰霄眉头一皱,心知这般下去自己必然耗尽元灵死在这白光之中。却不忍心推开浩瀚。心里想着再喂一点,再一点儿就好,不觉已经被吸食了大半元灵。在这白光中越发觉得无力抵抗。 将将昏过去的一瞬间,突然有人将自己往后猛力一推,耳听得有人叫了声“大哥!”身体便与浩瀚分开向后倒去,浩瀚如稻草人一般软软的掉在地上,冰霄心里一疼,挣扎着就要去抱起浩瀚,却又一次被狠狠推了一下:“大哥快走,他不是浩瀚哥!” 冰霄这才意识到推自己的当是自己的妹妹冰雯,只是却看不见冰雯的身形。“他怎么会不是浩瀚?”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的人影便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那笑容邪气万分,分明带着嘲弄的意味,冰霄心中大惊,脱喝问:“你是谁!!!” 那人一步步向冰霄走来,到了伸手就能抓到的距离突然把手一抬,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白光劈裂,有人大喊一声:“邪物退下!”声音中似乎透着千斤力量,那假浩瀚立时便消失了,白光随之不见。随着白光消失,冰霄再也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倒下的一刻看清了,来人是大安的掌管者,上古三君之一,西泽神君。 东荒与玩溪跟着恒君赶到时,西泽正将大松、冰霄、司祁三人带出大安城。东荒上前查探,只见三人都气息微弱,千年修炼的元灵残破不堪,竟是失去了大半的灵力。 浩瀚苍白着一张脸,从西泽手中接过冰霄,前一刻还好好的人此刻突然就虚弱成这样,浩瀚抱着冰霄的手青筋不断跳动着,心突突的跳得厉害。玩溪在浩瀚身边蹲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浩瀚摇了摇头:“不知道。突然有一片白光,冰霄就被吸进去了,西泽神君拉住了我,我却来不及拉住他。” 玩溪拍了拍浩瀚的肩膀,心中也万分沉重,站起身来时只见自己的父君脸上冷若冰霜,想好的求情的话一时见也不好开口。又看了看地上这横七竖八的几人,冰霄司祁二人幸亏是天生龙胎,此时尚支撑着人形,大松本是山中松树修炼,此时竟是直接打回原形失去意识了,也不禁脊背发凉,心中暗忖不知大安城中是何邪物这般厉害,当年自己也进过这城,并不见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不多时,相关人等都已经收到消息齐聚大安城外,西泽眼见天色将明,凡人们该是起床劳作的时间,便将大家一起带入大安山中,且将山神殿做了临时处理事情的所在。 山神殿中鸦雀无声。半晌,还是东荒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西泽缓缓敲着桌面,抬眼扫了一下殿中或站或躺的数人:“大安山神大松,知法犯法瞒上不报,又擅自引人接近大安城,是为失职,如今尽失千年修为,罪有应得,任何人不得施救。另,即刻革去山神一职,永不复用。” “冰霄、司祁、浩瀚擅自接近大安城,念其尚守规矩,并未跨过本君所设为界的城门,不罚,自回去养伤。至于冰雯……” 蔻丹太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只听西泽道:“冰雯无视本君禁令,本该捉拿后判其神形俱灭,然其元灵已遭邪物吞噬不复存在,空余躯壳和一丝魂魄。待本君寻回,必将其魂魄永远□□于灵犀天宫中,至于躯壳,可由南海领回安葬,算本君法外开恩。”当下眼前一黑,险险没有晕倒在地,只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荒和玩溪对视一眼,正欲开口求情,西泽抢先一步起身:“嫌本君不近人情?本君若讲了情面,才是害了这四海八荒一众生灵。”说罢拂袖离去,其余人等见事情已有定论再无转机,只好暂且搁下,先照顾眼前的伤员。 临走时玩溪眼看恒君泪试了袖口,不忍道:“姑姑你别难过,总有办法的。”就回头盯着东荒,东荒大叹了一口气:“你呀,也不怕你父君责罚。”随手一挥,便将山中灵气凝聚成丸,交予恒君:“找个月圆的时候,将这一丸灵力打入大松体内,能唤醒其意识,至于何时才能再次修成人形那便靠他自己了。” 恒君叩首谢过,空中突然传来西泽的声音:“玩溪,还不回来?” 东荒摇了摇头,腹诽道:“明明没走远,故意留着我们救人,就非得装得一点情面不留,喜欢□□脸的人多了去了,没见过这么喜欢唱白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