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面做文章,是中国人最擅长的外交辞令,我本来也没想强人所难,只能默默点头。他继续说:“现在买书的渠道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很紧俏的书,读者可能一般不到这里来,来喝咖啡的也有限。”
“我也觉得,这只是罗静柔的美意。”我不得不表态了,但马上把责任推给了他女儿的闺蜜。
“我刚才想了一下,咖啡店里放书,是一种高雅的陈设,不如自己先买一批书来,有人喜欢到这里来坐一坐的,听听音乐,喝一杯咖啡,再取一本书看,也是一种享受。”
听说他要买书,我有点不自在了,赶紧声明,我不是来推销书的。如果店里需要书,书院街上的书多得很,而且是打折的。
他儒雅地微笑了:“是的,那里都卖新书,但是些什么书啊?多数毫无价值,如果有些社科类的高档书,哪怕旧一点,也有一种沧桑感,跟我这个地方怀旧的装饰有几分相似,就不知道你有些什么书?”
这样一说,我心里顿时轻松了,看起来互惠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汗衫换书刚刚开始,还没成气候。最好的书,是袁天成给我那一箱子,都是国内外的名著。他不是爱看书的人,说不上什么对书有鉴赏能力,但他听老师的话,系的老师们推荐什么买什么,还曾经自吹自擂,说他有买书的渠道,第一时间能买到最好的书。事实也证明如此,他买来的书都是高档次的,出版社与版本都不错,不乏精装本,如果放在这个地方,但还是相得益彰。
我报了几本,老板就说好,指着我们身边的一堵墙说:“在这里打一个书架,免费供人阅读,算我的投资,也算对你的支持,你看如何?”
啊,欢乐顿时注入了我的细胞,生意场上的第桶金,在我眼前闪闪发亮,正要说谢谢,顿时哑言那一箱书,正在城管的办公室里睡觉,还不知它们将要流向何方,我一个鸡蛋的家当顿时破碎。
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完全是为他人着想:“方老板,您这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可是,增加您的投资,不能给您带来利益,不是让您花冤枉钱吗?”
他轻轻摇头:“为文学投入值得。不仅我爱看书,小女也是个书迷。你不知道,为了先睹为快,听说哪里有新书出版,她坐火车也要去买,加上路上的花费,书的价格翻了几倍,呵呵,就这还跟不上她看书的速度呢。”
他是诚心照顾我生意吧?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人似的,就问他为什么家里的书不拿过来,放在这里不就行了吗?
老板的嘴角往下拉了一下,表情有几分苦涩,说过去家里藏书颇丰,可那场浩劫中,被付之一炬。现在书刊市场刚刚启动,还在恢复开放中,不知是急功近利,还是编辑的水平降低,重复出版多,国内书籍多,三四十年代的散文,就是长篇,文笔也比较老套,写法也很传统。女儿读了外文系,更想了解一些其他各国的文学,但这种书出的很慢,就是南京译林出了一批,也是供不应求的,跟不上她看书的速度,还有好些书就只闻其名,不见其影子,要有新书尽量拿来,他们一家人都能享受了。
两个女孩子坐在另一张小桌边,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娜娜听到父亲提到她,这才走过来,问我有些什么好书?袁天成那些书我都看过,当然烂熟于心,顺口报出几本,她忙问哪个地方有?说她正想买呢。如果放到这里来,那是很契合这个环境的,自己也想看,在这里喝咖啡的都是布尔乔亚,哪有不喜欢看书的?
可是,我两手空空,提到的书还有两本,都是别人换来的,品相也不好,赶紧想办法,再找些好的来。想到这里,我坐不住了,不但可惜袁天成的一批书,而且,连他的塑料收纳箱都被收走了,怎么向他交代?明天怎么帮袁大头搬家呀?
“谢谢老板,我回去想想办法。”我站起来就要告辞,又回头问娜娜,她们怎么回学校?
那是个娇小姐,说:“干嘛非要回去睡觉?我们这楼上也有床铺的,今晚就让老爸回去,我和她就在这里住了,明天到学校也方便。”
既然如此,我就一个人回学校吧,这才想起来,罗静柔怎么没有说话?看过去,她坐在一张圈椅里打瞌睡呢。我见犹怜,学习那么紧张,马上要考试,父亲又住院,每天都要跑一趟医院,真是够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