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卿说你罔顾陛下旨意,私调兵马加害周隐,蔡识说陛下明明派你前往澜沧,而你却一直候在黄州城畔,明显就是图谋不轨。
那就好商量了。
陈裕卿沉默片刻,翻身下马,走到了周隐的身边,目光扫遍了她的全身,特意在她腿脚的伤口那里停留了片刻。
周隐眼眶有些发涩,一边庆幸着幸好他来了,另一边又埋怨着他不该来。
是不是陈裕卿一来,又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她周隐就是一个拖后腿的吗?
他却像是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声音低沉,竟有些安慰的意思:“我此番留在黄州,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要自责。”
她微抬起眼来望向他,眼眸中竟积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看到她衣衫单薄,陈裕卿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衣,连着披在肩上的那件披风,一并盖到了她身上。然后他向她伸出手。
她毫不犹豫地握住。
只听蔡识突然一声:“吴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陈裕卿没有理会他,只顾着一把抱起周隐来将她放在马上,待她坐稳之后,才撇下一句:“既然黄州容不下周明堂,本王便要带他一起去澜沧。”
蔡识刚想说什么,他冰冷的眼刀就已经飞来:“蔡相,本王劝你不要扯一些没用的东西。今晚之事我们都当做没有发生过,你自去向陛下圆这个谎,张幼珍是怎么死的,你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本王不会置喙半句。”
蔡识咬牙切齿道:“我是我不放人呢?”
他一挥手,潦潦草草的官兵犹豫了一瞬,还是齐聚到他身后。
今晚的情况属实诡异,本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抓捕逆贼,可没想到吴王殿下竟策马来到黄州大道上抢人,他与蔡丞相说的话都是云里雾里,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服从命令是士兵本能,蔡丞相指着哪里,他们就要前赴后继地冲向哪里。
看到对方一股强硬态度,陈裕卿神色淡淡。
“你若要战,随时奉陪。本王一路杀过来,腰间宝剑的血还没有擦干净。”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蔡识:“若是本王与周明堂在这里出了任何差错,且不说你向陛下如何解释,安义军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出动,势必踏平黄州城。如何取舍,你自己掂量着看。”
周隐缩在陈裕卿宽大的长袍中,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觉得自己就像一叶漂泊了许久的孤舟,突然歇憩在宽和平整的港湾里。
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安心。
“别忘了叫你的人把城门打开。”陈裕卿撇下这句话后,带着周隐策马离去。
蔡识铁青着脸立在空旷苍凉的雪地之中,看着那两人一骑绝尘远去,看到他们的背影逐渐与漫天雪色融为一体,终究是吐出一声浑阔叹息。
再见面时,怕是要成为宿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