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李守中亲自去请,即便不用宁骏的名帖,也能请的三人来,但他为什么非要宁骏的名帖呢?或许会有阴谋!
宁骏不惮于怀疑有刁民害孤!
果然,次日三人就来到忠顺王府,说好每日五千字。没人提及润笔的事情。
这件事很快就成了神京最轰动的事情,忠顺王爷浪子回头,发宏愿雕刻一万部四书五经,啧啧啧!
大多数人的反应当然就只有最后三个字,真是钱多人傻!
但不可否认的事情是,忠顺王的名声开始由神京是以纨绔,有了稀稀拉拉几声赞誉。
反而是李守中的名声大盛,朝野中大有起复他做礼部侍郎的呼声。
消息传到宫中,从太皇皇太后到皇,第一念头就是令太医院派最好的太医去忠顺王府诊治。有道是肢体残疾或许可以痊愈,如果脑子烧坏了,就不可救药了。
于是前后几波太医,还有不少人参燕窝之类滋补品。直到皇帝派人询问,宁骏才将自己的石印术大而化之简略的说明了。皇帝听后非常惊异,传旨令王张梁三人专心抄书。
这样的好处是,彻底不用宁骏出润笔了。
忠顺王府只在印书,无事可叙。
这一日,神京长安大街红翎急报飞驰而过。
正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太极宫两仪殿内,皇帝和内阁部院台众大臣听了急报,空旷的大殿内如寒冬腊月,没人说话。
过了许久,皇帝才放下北疆来的奏章,北静王与副将王子腾于月在安西大破鞑子后,深入大漠数千里,在科布多地方中伏折戟,十万大军损失过半,北静王率众突围,为流矢所中,力战殉国,副将王子腾帅余部激战一昼夜,鞑子先行退走。王子腾受了重伤,大军缓缓退回玉门关。
皇帝的声音低沉,“大家都议一议吧!”
一等伯兵部尚书牛继宗责无旁贷,出班奏道:“此次水王爷大军出塞平定叛乱,前后扫平部落数十,俘获牛马生口数百万。虽然科布多一战未能全胜,但鞑子也损失巨大,相信数年内不敢内犯。只可虑的是鞑子军中出现了罗斯人的影子。咱们在北海的时候和他们交过手,他们素来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不得不防。”
东平郡王刘安成愤然作色道:“虽说如此,但败就是败了,而且水王兄殉国,此仇不得不报!臣请皇恩准,臣愿出塞荡平大漠,斩叛酋首级祭奠水王兄。”
军机大臣、东阁大学士杨缙当即反对,“前次北静王出塞,不但十年积蓄一朝而空,而且将士抚恤,军械整补等等绝非一早一夕所能置办。为今之计,不如暂守疆界,积蓄力量。等过的一二年,朝廷再派大军犁庭扫穴也不迟。”
刘安成怒道:“那水王兄就白死了?“
杨缙也大声驳斥道:“水衡轻敌冒进,纵有小胜难掩大败,数万将士血染沙场,若非王副将拼死冲杀逼退鞑子,朝廷威名将毁于一旦,罪莫大焉!”
刘安成大怒:“你们这些文官迂腐之极,要是朝廷这次不立刻报复,草原的那些白眼狼便会投到策凌敦多布那里,此消彼长,用不了一二年,最迟不过明年,他们就会袭击朝廷在安西的城镇。到时候会损失更大!”
杨缙抗声道:“我在安西经略安抚十余年,其中弯弯绕绕比你清楚的多!那策凌敦多布素来和罗斯人有仇,要是咱们逼急了,他肯定会倒向罗斯人。再者,你说草原会倒向策凌敦多布,敢问谁会投他?漠北三部是太皇所立,其呼图克图与策凌敦多布的父亲阿拉布坦有灭族之仇,只会趁火打劫,如何会帮助仇人?如果朝廷应对得当,支援漠北诸部以军器,令其袭击策凌敦多布,也许不用两年,自会有人将他的头颅送过来!”
杨缙侃侃而谈,条理明晰,说的刘安成哑口无言。
只因刘安成早年历任安东、安南,却于安西情形不甚了了。其余还有心中不平的,听了杨缙的分析,渐渐都偃旗息鼓了。
刘安成阴测测的道:“依你说,北静王出塞根本没必要咯!”只要杨缙敢说一个是字,朝廷内的勋贵便会群起攻之,他们大多沾亲带故,兔死狐悲之下,保不住会行事出格。
哪知杨缙正色道:“那策凌敦多布狼子野心,不教训便不知道天高地厚。北静王爷审时度势,果断出击,立意甚正,可惜太过急躁了些。若能稳扎稳打必不会遭此不幸。”
刘安成知道水衡是想立下大功好将王爵传给儿子水溶。心中不禁恻然,但这些事情不能放在明面说。
这时南安郡王常元桢不紧不慢的说道:“北静王始终是为了朝廷,无半点私心,至于胜败,不能一概而论。当年昭莫多一役,皇率御营前锋所向无前,追杀阿拉布坦数百里,功劳赫赫,臣等皆为皇请功,而太皇却说,为这一胜,放走渠魁十年。今日北静王虽然兵锋稍挫,但策凌敦多布前后数败,穷困已极,牛马百不存一,而我安西将士厉兵秣马犹可一战,再辅之以杨阁老的法子,仍然是全胜之局。”
说道这里,皇帝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当年昭莫多一役,是他轻敌冒进,将佯攻打成了真败,若不是北静王水衡相救,转败为胜,很可能成为国朝历史第一个被俘的皇子。
南安王嘴说的胜败全是胡扯,他的意思只有一个,当年水衡救了你,你总不该恩将仇报吧?
皇帝面连连点头,心中已经怒火滔天。他忍了再忍。
牛继宗趁势说道:“臣以为北静王虽败犹荣,朝廷应该褒扬,以激励士气。”
一等子京营节度使柳芳赞成道:“南安王爷牛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
又有几命武人附议,但文官里面没一个人赞成,也没一个人反对。
明明出塞大败,朝堂的武将还敢齐声协力为北静王请功,就是因为他们当年跟随太皇南征北战数十年,早已利益相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对这种情形早有预料,朝廷中向来文武殊途,武勋隐隐然甚至还要压倒朝廷,就是皇帝也不得不谨慎处置。
他心中筹划了无数次,不得不哀叹道:“北静王爷殉国,朕悲痛万分,令礼部议谥,送京厚葬。其郡王爵位世袭世次已满,按例该减等考封。朕念其劳苦勤国,特地加恩,着其子水溶再袭一世王爵。陇右安西之地才遭大难,不能有失,有那位爱卿可以为朕分忧?“
东平王和柳芳同时站出来,“臣愿意!”
皇帝不动声色,大加赞叹:“你们忠君体国,能挺身而出,朕心甚慰!”当即就封了东平王安西道行军大总管,柳芳为安西节度使。同时调副将王子腾回京节度京营。
这样转了一圈儿,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只是算下来,好像少了一位王爷?
西宁郡王病重,已有数月不曾朝,不然有他的调度,北静王或许不至于大败。
还有,嗣北静王水溶可是名副其实的贤王,好学不倦,手不释卷,海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北静王府内寒第高人出入不绝,很快将宁骏的风头盖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