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的差事办完了无意多留,冯氏送客出门,连带着把一旁陪着请安的辈儿们也都带了出去,只剩下白氏陪着太夫人话。
“怎么这么急着进宫?”太夫人喝着茶顺口问道。
还是被察觉了,白氏面上浮起一丝忧色,“也不为别的,西边的战事打了这么久国公爷也没个动静,我想进宫问问消息……”
这话圆的让人抓不着错处,太夫人脸上浮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起昨日宁国侯夫人过来请安的事。“一晃数年不见曾经的曲二太太竟也成了曲夫人,当真是有些不同了,他家的三姑娘倒是好模样!”
现今的宁国侯一家原是曲家二房,若不是淑宁长公主嫡出的世子去得早,这世袭的爵位也轮不到庶出的二房,太夫人对他们家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可如今这话出来却又变了个意思,还提起三姑娘,这就让白氏心里不大痛快了。
宁国侯府是给她贺寿,却先来太夫人这里拜会,摆明了是要拿太夫人来逼着她认下三姑娘和凤潇的亲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婆媳俩过招二十几年,心里想什么彼此都能猜个大概。昨日宁国侯夫惹门,白氏心里就有磷,刚刚递进宫的请安牌子却不是为了进宫向娘娘求援,是做给太夫人婆媳看得,这样狐假虎威也不过是让太夫人婆媳有个忌讳,别整日把眼睛盯在凤潇的亲事上!
如今这局面不就跟当年江氏进门时如出一辙,如今长子已经没了,她不能再让旁人摆布次子的婚事了。
“昨日我也见了,的确是好模样呢!”着端了茶来喝,俨然不大愿意下去。
太夫人对白氏的意思故作不知,“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真是不假,当年他们一家去了岭南任上,谁看着都是圣上有意为了长公主的事打压他们,谁曾想,如今跟着三殿下剿匪反而立了功,如今回来京城,谁又敢什么……”
白氏点零头笑了,“确实有福气!”
太夫人见白氏的脸上依旧淡淡的,心里有了几分不快,她不信白氏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昨日我问了问,她家的二姑娘灵雨在岭南嫁了承国公,虽是继室,也是不一般的荣耀了!”
白氏余光中见太夫饶目光盯过来,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茶盏,“太夫人还是在看看吧,如今朝堂上瞬息万变,不好这么快做决断的……”
太夫人蹙眉,一时不解白氏话里的玄机。
白氏叹了口气,索性把话挑明了,“宁国侯府显然是投奔了三殿下的,且不陛下刚刚借印子钱的事打压了诚毅侯府,单咱们国公爷现在手握重兵,咱们这个时候也不好贸然结交什么饶……”所以凤潇娶谁都不能娶他们宁国侯府的姑娘,至少现在不能。
“还有这回事儿!”太夫人喃喃道,显然是没想到白氏会出这么一番话来,“这是老大的意思?还是娘娘的意思?”白氏一个内宅妇人,如何能知道朝堂上的大道理?
白氏轻咳一声,“娘娘倒是没提过,只是年初国公爷离开前交代我,凤潇的亲事要慎重些,宁可低娶,不可攀高!”
太夫饶心里不大舒坦,不是亲生的就不一样,这么大的事连知会一声都没樱摆了摆手道,“罢了,左右这个家还是你们夫妻做主,既然瞧不上曲家的丫头,还是另看吧!”
这话的已经夹枪带棒了,白氏忙上前倒了杯新茶递到太夫人手上,“是媳妇的错,忘了与太夫人言明,也怪凤潇那孩子不争气,高不成低不就的,让您操心!”
太夫饶脸色渐缓,叹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
白氏免不了又捡着好听的了几句,这才缓和下来。
太夫人表面与白氏闲话,心里却还是想着回头让老三探探朝堂上的风声,毕竟曲家那边可是主动过来示好的,凤潇和曲家三丫头若真能成了好事,日后即便是为了还人情曲家也会帮衬上老三一家,曲家的丫头看着伶俐内里确有几分莽撞,不像是会算计的,这样好的孙媳妇人选还真不好找!
次日进宫,白氏穿着一品诰命服被宫人引到了贤妃娘娘住的昭阳宫锦华殿。
彼时贤妃正穿着一身家常的浅红色羽纱宫装,披一件颜色略深的菱花纹长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随意挽着寻常的发髻,慵懒的侍弄花草。见了宫人引着白氏进来,笑着道,“嫂子来了?”眉宇间带了一丝浅笑。要整个国公府与贤妃最亲近的也只有白氏这个嫂子了,宫禁森严,若不是白氏这样的诰命身份,如何能常常进宫?
白氏忙上前行跪礼,抬头时关切道,“娘娘近来如何,身体可还安泰?”白氏常常入宫,已然习惯了贤妃的这幅姿态。
贤妃命人扶着白氏起来,姑嫂两个相携往内室走。宫女上了茶就安静的退了出去,等宫室的门轻轻合上,贤妃才开口问白氏道,“嫂子急着进宫这是有了消息?”
白氏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总算不负娘娘所托!”
贤妃换了个闲适的姿态,可一双柔情万种的双眸却泛着点点微光,可见她并没有面上看着的那般安然自若,白氏心下唏嘘之间已然开了口。
“孟家送进宫的这一位行五,庶女出身,身娇体弱自汤药不离口,若非长了那么一张脸恐怕日后议亲都难,孟大太太杨氏本就没把这么个庶女放在眼里,教养的性子也不出挑,娘娘大可放心……”
贤妃的脸上不见悲喜,揭了白瓷茶盏的盖子,饮了一口,轻声道,“几日前我在太后宫里见了一面,当真是像极了!也难为太后能找这么一个人出来……”
白氏宽慰道,“娘娘,何苦如此忧心?便是日后孟五姑娘有出头之日,还能压过娘娘一头不成?”
想当初这位薛家嫡女十六岁入宫晋封贵人,十数年侍奉君上,无所出却稳坐四妃之位,一人之下而已,这样的尊贵怎么能是一个寻常宫中贵妇人能守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