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妙手。”
“吴妙手?”
“你认得他?”
“嗯。”
“找他画人?”
“对。”
“画那个女子?”
“对。”
“好。”
“好。”
……
曲桥,赌坊,妓院,还在。
时间,仿佛与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人,却经历了痛与悲,生与死。
前尘往事如烟消散,时间让其化为淡云轻风,可,人之心上却有永不会销蚀的累累伤痕。
又是夜,又是初上之华灯。
钟无虞又坐在曲桥石栏上,又抓起圆鼓鼓的小酒瓶在灌酒,又将空瓶砸在了河水上。
“公子,别砸了,再砸,水中的鱼儿可就全被砸死了,要砸就往贱妾身上砸吧。”
一位身着艳装薄衫的妖娆女子,笑盈盈地朝钟无虞款款行来。
其怀中还抱有一支弹曲的琵琶,她玉指纤纤,竟要为钟无虞弹上一曲。
“姑娘,在下只有喝酒的钱,可没有听曲的钱啊。”
钟无虞故意道。
“妾身不为钱。”
女子甚是大方。
“那为了什么?”
钟无虞不解。
“为了公子。”
女子还很直接。
“那弹吧。”
钟无虞亦不拐弯。
只见女子屈下婀娜多姿的身段,扭下水蛇般的腰肢,以那珠圆玉润的丰臀倚坐于钟无虞对向的桥栏上,在其膝上立起状如半梨之琵琶,十指便骤然弹起一曲。
其曲,竟是十面埋伏。
钟无虞视其指法娴熟,弹拨有力,面上神情亦随曲音跌宕变化,实是人曲合一,煞是好听。
然曲中多有杀伐之气,令人闻之不禁有身处黄沙漫漫血染战场之感,而听后心内多生恐惧之意,全身亦觉无所适从。
其琵琶之音仿佛化为金戈铁马之声,又好似有两军短兵相接,赤膊相斗之象藏于这急如大雨滂沱之曲中。
当奏至“自刎”音调之时,只听得钟无虞停酒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在唏嘘唱叹之间,钟无虞竟瞧见那奏曲女子面露冷笑,一只纤纤玉手猛然伏在弦上,那曲音戛然而止。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女子突唱歌声,四句即断,断后便摔琵琶于桥,碎,二尺利剑既出,出,即刺向钟无虞。
钟无虞以酒瓶挡之,即碎,酒洒于桥,剑,仍直刺于他。
他,面朝剑而倒飞,剑,亦随其飞,紧贴无间。
人,已倒飞于水面十余丈,力似已尽,而双脚已沾水面,但,剑仍紧追于人。
不得已,脚又离于水面,掠于上空,剑即朝上。
但,神兵出,光芒万丈,笼罩四方。
那神兵突又收光于自身,其身急剧膨胀,至极点,猛向下劈,遂有一道极强的剑光朝那二尺短剑射去。
二尺短剑碰那剑光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嘭!”地一声大响。
便一切归于沉寂。
却只见那奏曲女子如断线之纸鸢坠落水中。
钟无虞急收剑入鞘,“扑通”一声纵身下水,于那冷水之中抄其身躯上浮。
钟无虞急用口传真气入其肺腑内,此女子似回了一丝阳气。
岸上之人乍一看,还以为此一男一女在那水中缠绵,两人四片嘴唇绞于一起,久不分离,真是情深意长,天下奇观。
钟无虞觉其有苏醒之象,即离开其口,唤其转来。
只见此女子悠悠转来,睁开无力之目,微声道:“公子……为何……救我……”。
钟无虞微笑道:“不为其它,只为姑娘不要做个无名之鬼,游荡四方,无处安家。”
“家……妾身……没有……家……”
女子气息又转弱,定是内伤严重,已然是回光返照之象了。
“那姑娘……”
“我……叫……洇脂……”
言毕气绝,一缕香魂浸入从不停歇的水流之中。
洇,水也,故归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