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相,这是晋王叔上的折子,催促朝廷粮饷。季相看是给还是不给。”宓壡看完了折子,朝书桌上一扔。
魏王宓翊本正与云修君说话,听了皇帝的问题。两人都安静下来。等着听季安的回答。
季安依旧悠闲自在,略微沉吟了会:“送。晋王殿下一旦起兵谋反,秦王宁王是何态度还不好说,朝中众臣也不知哪几位暗中与晋王联系。陛下既然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对晋王殿下动手,那么就不能让晋王殿下有借口起兵。”
“可是这批粮草送过去,晋王叔的后顾之忧就又少了一些。保不齐就会马上动手。”
“所以不能不送,但是也不能全送。”
“丞相的意思是,送一半?让晋王无借口,但也不能让他占便宜?”
季安看了眼云修君,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可云修君就是觉得季相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满。
“陛下,户部虽有粮。但去年全国各地均有灾情。虽各有轻重。但到底还是有不小影响的。北地边疆,本就天寒地冻,不适宜产粮。粮饷辎重一向都是朝中调拨。但今年实在是困难。就只拨三分之一给几位王爷吧。总不能把户部的粮都调空吧。余下的粮还得防备着有什么意外情况,想必几位王爷也能理解。”
宓壡歪在椅子上,考虑着这提议是否可行。晋王现在除了粮饷辎重,可就差个借口了。万不能因为这事给晋王借口。不然战火重燃,蛮人若是趁机攻打安州,朝中除了云修君又无人可用。倒也不是不能用,而是不敢。现在朝中以武起家的勋贵子嗣多数不成材。余下几个老将,一把年纪了还要披甲上阵。宓壡觉得实在是不合适。哎,手中无将啊。为难为难。
云修君想了会,觉得此时季安的法子是最稳妥的了。
“陛下可有派人往余州去?”
“去了,毕竟是王叔的女儿成婚。礼数总是要尽到。若王叔能稍微在意宁安一点,就不会在他女儿刚成婚没几日后就起兵。”
“可是不是说,晋王叔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么?”
“喜欢与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总归是送了女儿过来。寻道,朕要你办的事你得尽快。朕看着晋王叔恐是忍不了多久了。”
季安听到皇帝这话,又瞄了云修君一眼。
云修君莫名其妙:“是,陛下。臣明白。”
宓壡说了半天,总算想起几人在讨论的事:“粮草的事就按季相说的办吧。季相觉得谁去押送比较合适?”
“定国公世子许怀信。”
“季相为何选他?定国公府这些年来可是安分得很,许怀信在国子监中并不出众,只在书画一道上颇有造诣。这样一个并无官职的文弱书生去做这么重要的事,皇兄就不怕他把差事办砸了?”魏王虽在军中有些日子了,但于政事上却依旧一窍不通。
云修君笑了笑:“王爷,他若是办好了。是好事。但若是办砸了,更是好事。”
“这怎么说的。”
“王爷忘了,先皇后虽无嫡子,却还有养子。”
魏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明白了,他定国公府暗中不仅和晋王府有牵扯,和惠王也暗通款曲?”
“但是,他到底支持谁?暗中向晋王叔投诚,可是又和惠王走得近。难不成是向曲线救国?”
“魏王与国事上已然成长许多了。”季安难得的笑了。
“老师,不要取笑我了。我跟老师学了那么久,还是没什么长进。还好我不是皇兄,不然只怕老师会更生气。”
宓壡看着宓翊,一脸欣慰:“还是老师有法子。不喜欢学政事就丢到军中去。可算是没有给朕丢脸。”
“军政本就互相牵扯,军中之事能明白的,政事上自然差不到那里。陛下可是文武全才。魏王殿下就差一点。政事上确实少根劲。我也不费那心思了。”
宓翊嘿嘿笑,也不辩解,只说:“学生辛苦老师了。”
“不辛苦,日后不要像云侯一样无耻就行。”云修君听得好好的,突然就被点名。
“老师这是什么话,学生哪次见您老不是恭恭敬敬的。怎么平白得了这么一评价。”
“陛下应当知道,老臣是当年程老太师亲自提拔起来的。虽说没几年的师徒缘分。但这师徒名分是在的。”
季安这么一说,另外的三人都变了脸色。季安今日这话,不止是以臣子的名义在说,也是以老师的名义。
“当年程王妃嫁给晋王时,臣其实就不太看好。但无奈晋王殿下用了手段。逼得太师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他。若是这样便罢了,当时谁人不知晋王因何对程王妃势在必得?可不过几年,就逼死了江篱。臣实在是老了,再看不得程家的姑娘受委屈”他静了会,又道:“陛下,臣知陛下为郡主和寻道赐婚,必有陛下的用意。臣不敢揣摩。只是臣希望陛下和寻道你,办完了想办的事,也千万别伤了郡主。她一个女子,孤身在这京中,又被人利用。处境自然是艰难的。别伤了她。”
这一番话下来,皇帝瞧着他的老师,只觉得今日的季相不同以往。云修君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室内静默了良久,久到杨德都怀疑几人是不是睡着了。然后他听到云侯缓缓地说:“老师不用担心。学生确实是有利用郡主之处,但学生也确实是心慕郡主。日后,寻道会好好待郡主的。”
季安看着他这个学生,云修君神色坚定,显然不是在说假话。
宓壡看着云修君的神色,在心中叹息。当初还提醒过你,你却早早就陷进去了。若是以后宁安知道你先前的笑言,不知要怎样嘲笑你。
魏王看着几人,不说话了。他本也不太明白自家皇兄在和老师以及云修君谋划什么。自然对眼前的状况摸不着头脑。
“好,你记着你今日的话。若是日后你伤了郡主。我可是要逐你出师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