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姑娘转过身,心意已决,瘦弱的背影,衬得我手里的铁链和面上的坚毅可笑无比。
但我也心意已决,不管怎样,都不会扔下她。此刻扪心自问,如果是个丑女,你文老六救不救?你绝对不救!文老六,你个好色之徒!
凿墙无果。走神间,只想出一个跨过断桥、逃出山寨的馊主意。但第一步不成功,其他都是空想。
……
又干了一阵,墙上只有个小小的坑,我再生摇摆。同生共死的说辞,毕竟乃一时痛快,面对黄明柱固若金汤的淫窝,面对黑暗和未知,难免私心暗生:“我文有智……莫非真要陪着佳人困死在这里?虽然她美若天仙,可毕竟我还这么年轻……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到这里,我又给自己攒了一百个耳光。连绝世容颜都不能让我保持英雄气概吗?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理想?去他妈的,老子死磕到底。
莲花姑娘仿佛能看穿人心,叹道:“文少侠,何必陪我枉送性命,能在无望中,跟少侠相见相识,莲花心满意足了。少侠快走吧,土匪回来,迟早要解开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不然早已动手了。少侠若跟他们遭遇,我会担心你。文少侠,以后……总还有机会相见。”
我臊得慌,一扫矛盾纠结:“姑娘,我不是什么少侠!我前些日子被捉上山,为求生,只好当了厨房杂役,因反抗,又被贬为苦工。前天中秋夜,山上来了敌人,土匪们死的死逃的逃,我喝醉躲过一劫,昨日没路下山,只得多呆一夜,昨晚来这间书房,无非想捡漏发财。姑娘,想必你早已猜出来了,我也不骗你,我也是迷茫山贼!不要再叫我少侠,但也别把我当做坏人。我文有智,不救出你绝不离开。等他们回来,大不了我继续当苦工,但我有机会就来,迟早有一天,我会把铁链弄断,把你救走!”
莲花姑娘低下头:“文少侠,你我萍水相逢,真的不必。”
我没回话,到院子里收集了几十把刀斧兵刃,找磨刀石挨个磨得锃亮。叮叮咣咣,奋斗一下午,天黑的时候,功夫不负,终于让我凿了个墙洞!按道理,铁环应该自己掉下来,可凑近端详,愤怒地发现,铁环并非锚在墙里那么简单,它焊在了墙后一个铁块上!这铁链,就算是头狮子也难以挣脱。我不禁质疑,黄明柱,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我浑身酸疼,却不敢休息,顺着凿开的破口,继续刨挖,废了好多力气,终于把铁块的全貌挖了出来……他奶奶的,一人多高!拽着铁链一拉,纹丝不动!
我扔下工具,一屁股累倒在地,心中大骂:“你妈!黄明柱,你真是动了一番脑筋!原先到底打算日什么妖兽?居然整这么大排场!”我怒火中烧,就算武林绝顶高手来了,都救不走莲花。黄明柱武功高,大概防着同行呢。
莲花姑娘又劝我不用管她了。我受了挫折,正在气头上,听美人又劝我走,明摆了不让我当英雄!忍不住吼了一句。她没生气也没吓到,只是平静地再次感谢,劝我离开山寨,好好活下去。
我不搭这茬,坐地休息,不救出她,我绝不走。俩人各自想事,一阵无言。沉默中,我忍不住看她,好几次她也恰好抬头看我。与她目光对视,我的心就乱跳,因此不停给自己攒耳光。气氛变得古怪起来,时光变得又难捱、又愉快。
吃饭的时候,我没教养,嘴里嚼着东西,没话找话,而她却只是笑着点头或摇头。饭后,她给我读了篇古文。我又累又懵,连连打盹,险些睡着,灌下两壶苦茶,狠心咬破舌头,万分难熬。安城文老六的恶劣心态冒了出来:“姑娘,你唱个小曲儿多好!看哥听完是不是活蹦乱跳!你好好的读什么古书嘛!”想完,登时觉得,攒的耳光,恐怕不敢一次兑现了。
就在我无法忍受那些之乎者也,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莲花姑娘见我要走,突然说:“今晚留下来吧。”
我以为听错了,愣了半天,啊了几次,才确信,她是让我留下来!
我哪儿敢乱想?挠着头问为什么。
她:“怕……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姑娘白天赶我走,现在又怕我不回来?我要走的话,白天就走了,何必费这么多力气?”我心里砰砰跳,强行压住邪念,严肃地问,“虽然姑娘盛情相邀,但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的,就不怕我图谋不轨?”
莲花姑娘抿着嘴笑了,摇了摇头。
我激动了,难道……莫非……那个那个?定定心神,请她直言相告,只要合情合理,文某绝不推辞!
问完,我都懒得再攒耳光,干脆换匕首朝脸上划好了!
原来,她闻到我身上有浓烈的脂粉味,又觉得我看着她的目光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色迷迷,便武断地认为,我内心深处是个女的……
我不想解释这一身倒霉的脂粉味是打哪儿来的。虽然我矬,但我文老六是个实打实的男人。不色眯眯盯着她看,只是因为我自惭形秽,不敢直视罢了!我是男人,这事绝对不容质疑。
我黑着脸说了句,岂有此理!说罢就转身走。
莲花姑娘道歉挽留:“少侠息怒,别走,请原谅……我太直白……其实我能理解你!”
还不如不解释,我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都爬出洞了,还隐约听见她叹息的声音:“姐姐真可怜,其实承认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抹那么多香粉,还不愿承认,我得帮她……”
我能肯定,莲花姑娘用的是“她”字!
娘的!写到这里我真想骂刚刚用滚烫的水使劲擦洗了好几遍,皮都快剥下来了,那股香味还在!老子要是个马桶就好了,直接拆散拉倒!
我好怀念那股充满力量的粪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