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禧没料到康贵妃突然发难,而且还是冲着他一个小太监。 想也没想,赵禧扑通一声跪在康贵妃面前,“奴才该死,贵妃娘娘息怒!” 赵禧身子微微发抖,显得胆战心惊,但他跪下之后并没有求饶过甚,因为康贵妃这明显是借着他在给未央宫发难。 温嫔会为他说话的,他这只刚好撞在枪口上的替罪羊若此时在正殿里吵闹痛哭,那就太给温嫔跌份了。 好好的点心,平日里温嫔都夸过数次的手艺,怎的到了康贵妃嘴里就变成了糟糠之食了? 温嫔也早知道康贵妃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来她宫里喝茶闲聊。 最近因为宁元修,宫里流言不止,温嫔很明白,不仅自己对康贵妃心存很大的芥蒂,康贵妃也因为背受“夺子”的流言而看自己颇不顺眼。 倘若康贵妃真有继养元修的意思,那么今日的未央宫便注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温嫔在这件事上绝不可能退让,况且大家都是一宫主位,康贵妃就能倚仗身份来别人宫里搅局? 温嫔站了起来,下颌微抬,“一个奴才罢了,贵妃姐姐和崔嬷嬷犯不着动怒,永寿宫的膳食点心向来是最精致的,我们未央宫自然比不上,姐姐当然吃不惯,姐姐是来未央宫说话遛弯的,膳食上的要求,还是饶了妹妹吧。” 温嫔一点也不示弱,意思很明白:你来了我的地盘,便不要吹毛求疵,就算你吹毛求疵,我也改不了。 不卑不亢,一字一句。 赵禧刚刚身子只是假装发抖,这回,是真抖了。 温嫔不赔罪不自责,显然在因为宁元修的事情恼怒康贵妃,这娘娘终究还是没绷住脾气…… “妹妹说的哪里话。”康贵妃仍旧表情不变,带着笑意,起身重新拉温嫔坐下,道:“是崔嬷嬷她小题大做了,本宫这两日肠胃不太舒服,并不是嫌弃你未央宫的点心,相反,本宫很喜欢软糯的口感,过两日肠胃好了,定要再来讨要。” 这哑谜打得人着实不舒服! “贵妃姐姐!”温嫔怕她用点心映射宁元修,过几日真要过来讨要,不愿让康贵妃先开口,干脆弯膝道:“贵妃姐姐乃万金之躯,怎忍讨要妹妹这糟糠之食,人……也是如此,该是怎样的出身,便过怎样的日子,自古孝子当承欢母亲膝下,姐姐说是不是?” “温嫔!”见温嫔直接撕破了脸,康贵妃也绷不住了,芊芊素手往一旁桌案上一拍,在这寂静的宫里格外惊心,“本宫当近日的流言从何而来呢?原来你竟带头诋毁本宫!放肆!本宫何曾说过要夺你孝子?” 康贵妃怒气来的太快,顿时未央宫里跪倒了一片,战战兢兢地等着康贵妃发落。 温嫔紧抿着唇,她本来还想问问清楚,为何康贵妃口口声声说没有夺人皇儿的想法,却时常召见她的皇儿? 宁元修过完年便十一岁了,她这个生母与之见面的机会尚且没有康贵妃多!试问怎能不多想? 但眼下康贵妃气势瘆人,一双凤眼微微眯起,不用说话,便用一贯强势的气场和她的位份压了温嫔一头。 温嫔对峙了几眼,终是缓缓屈膝,低下头来。 但她没有后悔方才的顶撞之词,她就是要让康贵妃知道,倘若真的要夺子,她不会轻易想让! 康贵妃围着温嫔走了一圈,仍旧端庄,仿佛方才那一声冷笑不是她发出来的。 “本宫跟在皇上身边将近三十余年了,在这宫里,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什么风浪没遇过?像那些忘恩负义的,针锋相对的,我当初既然能帮她,往后也能改变她。” 温嫔脊背发凉,康贵妃这是在提醒她当初帮她出冷宫之事。 “娘娘……”温嫔抬头,眼眶泛泪,那件事她确实感谢康贵妃,但没到要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她的地步啊! “嘘!”康贵妃不让温嫔说话,继续道:“到明年春天,便是三年一次的后宫大赦了,到时候热闹着呢,好些嫔妃都要举行晋位大礼,本宫也为此日夜忙碌,只希望在这期间,后宫切莫再出什么乱子和流言,不然,本宫决不轻饶她!” 一直跪着的赵禧额头上掉下一枚冷汗。 大历朝祖制规定后宫嫔妃晋位每三年一次,到时候有些贵人要晋升为嫔,有些嫔要晋升为妃,而有些妃……或许就是皇后了。 这次,康贵妃晋升为皇后的胜算非常大,几乎已经成为后宫默认了。 虽说康贵妃早已主掌后宫,拥有了实权,但终究缺个名分,现今她竟用来年春天的晋位大典来压制温嫔。 康贵妃原本应是对宁元修有些兴趣的,这兴趣到底有没有达到她来直接要人的程度?谁也不知道,不过大家都知道的是,今日康贵妃算是被温嫔咄咄逼人的态度给惹怒了! “姐姐,贵妃姐姐!”温嫔还想解释什么,她也不想跟康贵妃树敌,可是她方才真怕康贵妃直接向她开口! “回永寿宫。”康贵妃不再看温嫔,留下余威之后便扶了她身边宫女的手,淡漠回宫。 崔嬷嬷伸手拦住试图解释的温嫔,语气也甚是疏离,“我家娘娘乏了,听不进什么,温嫔娘娘不必多说,这叠糯米凉糕本是娘娘特意命奴婢准备了来给温嫔娘娘的,怎知您有些不识大体,扰了娘娘赐糕的兴趣,那便倒了吧。” 崔嬷嬷说罢,碟子一翻,一碟晶莹剔透的糯米凉糕顿时撒在地上,滚了几圈,甚是凄凉。 殿内一片安静。 伺候在殿内的几个,包括赵禧,全都是有品级、能说得上话的宫人,但直到康贵妃走远,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康贵妃摆明了对今日的造访不满了,倘若接下来温嫔能够亲自去赔罪示弱,诚恳一些,关系还好说。 但是眼下温嫔一副被逼急的不相让状态,大家都着急,就连弄秋都没敢出声,剩下的谁也不敢劝。 “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自己生的儿子,养到这么大了还有人觊觎,觊觎之人今日还凭白地来她宫里立威!温嫔满心委屈,心情低落到极点。 弄秋连忙回头对着他们摆手,示意赶紧消失。 其他人磕了头,全都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唯有郭永细心,临走前还不忘带走滚在地上的糯米凉糕,顺道用自己的衣袖把温嫔的地面擦干净。 赵禧见了不禁感叹,奴才做到这份上,厉害呢! 出来正殿之后,赵禧见时辰不早,便要赶紧去小膳房督促晚膳,今个儿温嫔心情不爽利,晚膳万不可出差错。 才刚走出几步,便被郭永喊住了。 “赵禧,你把这些糯米凉糕带去膳房处理咯,我怕扔在正殿这边被主子看到又要恼怒。”郭永道。 赵禧觉得有道理,接过碟子的时候见郭永的手被凉糕粘的有些脏乱,摸约是方才匆忙拾起导致。 赵禧刚端着碟子踏入中殿,石景便凑了上来,“爷,没出什么事儿吧?” 康贵妃莅临的消息他们全都知道了,加上那个夺子的流言,大家都在战战兢兢地害怕温嫔再出事。 当初温嫔在未央宫出事,她发配去了落玉殿,未央宫所有的宫人全都失踪了,所以后来才全换了一批新人。 谁也不想跟着温嫔成为消失的那批人。 赵禧明白他们的心思,他又何尝想温嫔出事。 于是沉了口气,道:“暂时无碍,但主子们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摸透的,我们安守本分便是。” 赵禧把手里的凉糕交给石景,“顺道,把这个扔了。” 石景还想知道些细节,但见赵禧心情不佳,便没敢多问,接过碟子便退了。 半个时辰后,石景匆匆跑回来找赵禧,脸色都青了,嘴唇发抖,慌乱地话都说不清。 “发生了何事?”赵禧见他如此,眼睛开始眨跳,不好的预感极其强烈! “爷,不得了了,出……出大事了,马,马大秦,他死了!”石景终于说完整了一句话。 赵禧瞳孔开始变大,瞪着石景努力消化这句话。 马大秦是他们小膳房的助厨,方才他在膳房吩咐备膳的时候还见了他,怎么可能死了? “你没搞错?”赵禧扯着石景的衣领。 “没错!七窍流血!您快去看看吧!”石景慌乱的快要哭了。 七窍流血,这是暴毙的症状! 赵禧强迫自己冷静,一边往膳房那头赶,一边询问石景细节。 石景支吾了一阵,“要说异常,那就,就数您的那碟子凉糕了……” “你什么意思?”赵禧停下脚步。 石景也顿住,不敢说下去,一头的冷汗不断往外冒。 “快讲!”赵禧呵斥他。 石景这才舔了舔吓得干裂的嘴唇,道:“我拿了那碟凉糕正要扔,马大秦见模样精巧,便要尝尝,结果……” “你是说那碟糯米凉糕有毒?”赵禧瞪大眼睛,盯的石景浑身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