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难过啊,为什么要难过,”大海牵强地笑,“这是她的路,她的选择,我们都无权干涉呢。”
小白沉默了,没有应他的话,默默地低下头,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哼,闷闷地看着地板。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死寂,大海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着那条延绵无边的铁轨,看着那片黑珊瑚般树林,心里仿佛被一把刻刀刺穿、扭转那样,榨出苦涩的酸水,血淋淋地作疼,痛得仿佛会忘了自己。
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现实,是这样的么,我们从没有选择的机会,是这样的么,所谓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单调反复的噩梦是这样的么?
你生气又有什么用,你失落又有什么用,你悲伤,你难过,还是没什么用,这就是现实么,现实就是这样的么?
“不就是赌输了而已嘛,”大海哭着说,“我跟她又不熟,有什么好难过的。”
“大海哥”小白担忧地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抓紧了裤管。
他抓的很紧很用力,像是害怕一旦放手又会失去什么那样。
“不过”大海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来,强笑着说,“能够帮到她,我也是很开心的,虽然最后还是帮了个倒忙,但也是非常开心的。”
“真的?”小白茫然地看着他。
“嗯,是啊,”大海眺望着窗外的天空,“不信你问问她,这个八卦的女人,就在那里,正看着我们呢。”
“喂,你听到了吗?”他对着玻璃窗上的倒影,轻声说。
这时候,车站那边传来了嘹亮的钟声,那一辆铺满积雪的火车拉响了汽笛,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准备启程上路了。
火车的车厢上一共九个位置,由左到右排开,成一字型,但都没有坐人,暗红色的坐垫上分别排了一封白色信,静静地搁置着,随同火车渐渐启程上路。
除了最里边的那封信,其他的白信封的封皮上都详细地写有写信人的名字,住址,以及收信人是谁谁谁,等等繁杂的信息,缭乱的笔迹几乎占满了薄纸的全页,似乎印证出写信人当时的心境,满满的不安,以及溢出言表的惶恐。
可想而知,那些来自南方的神师们有多么渴望能够活下来,又有多么渴望能够亲口跟那些收信人们讲述信纸上写满的那一大堆事,还有写满心里的那一大堆话。
但是,他们都没有机会了,这些信纸显然是他们临行之前留下的,现在他们已经消失在那片看不见尽头的雪林里,埋葬在那团浓重的乌云底下,彻底地死了,再也没有机会亲口说出那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再也不能再用力地抱抱那些在意的人。
死亡是冰冷的,向来容不下半点体温,而人一旦死了,就连未来也都跟着变成了过去式。
最后的那一封信是最简单的一封信。
雪白的封皮上,只是简简单单地用墨色的水笔写了一个“雪”字,没有收信人的名称,也没有收信人的地址,就像一张练笔用的字帖,被人随意地搁置在座位上,等着某一天被窗外忽然吹来的冷风卷走,如同落叶那样飘荡,跟随风的轨迹,去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慢慢地融化。
就像那封信的主人,慢慢地融化。
这个世界原来不止是只有冬天的,还有其他的春夏秋天。
等到漫长的隆冬过去了,温暖的春天也该来了,雪也融化了,变成清澈透明的水,缓缓渗入土地里,滋润饱经寒霜的种子。
在那个盎然的春天里,绿芽破土而出,生命旺盛不息,向往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