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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定国(下)

城台上军士往来巡视,霍鄣正与身边几人低语,转首见了我,只将他们遣退下去。  一行人自我身边走过,周桓朝也在其中,身形无异,只是面色略显苍白。  若非为了救我,他也不会受伤。我转过身向他轻施了一礼,他脚下一顿,亦稍稍躬身与诸人退下。  那一行人中有几人微微侧眸看我,或亲见或耳闻,他们当是都知晓我当日向管悯挥刀,只怕上骁军上下都已知晓我的恶行了。  将顾惇止在身后,我独自走到霍鄣身边站定。  远处管悯的连营依旧,却已不能将上平围死。城头的破损也只是草草修复,手指抚过之处犹有烟熏火灼后的焦黑。清醒时的思虑缠缚于心,他留在上平的因由总要听他说出。  “你是……”我轻咳过,方能如常出声,“是在候刘道业?  “是。”  他只这低沉的一个字,却令我陡然想起当年乾正殿内他定我心神的那一声。  我侧身看向他,“他以为管悯已夺上平?”  “他遣管悯来上平必不是尽信管悯,”我徐徐摇头,这样轻的动作仍是牵得后颈轻响,“管悯围了上平这么久,偏是与上骁军交战后便夺了城,他又岂会相信更亲自来?”  霍鄣负手而立,唇角笑意清浅,“你只猜对五分。”  他这样笃定的神情,我陡然一惊,几乎脱口而出,“刘道业以为你已被围困于上平?”  额角突突地跳,周桓朝曾道刘道业疑心极重,那么,刘道业应当不会轻信而亲至。即使刘道业真的来上平,霍鄣身边不足万人,又如何会有此等信心将他歼灭?  凝目于身侧这人,他在上平已是数日,刘道业足以理军合兵,他可有后续的援军正在赶赴上平?可是已经过去这些日,就算是后军早该到了。  他仿佛知晓我的思虑,淡淡道,“两日内,必有结果。”  话至此,已不必再多言,我轻笑,“先计而后战可为胜者,齐琡恭候定国大将军佳音。”  他却不再说话,只默然望向远处。  他不语,我又何苦在这里自讨没趣,回身行两步,垂下双眸掩住心中一抹难当的苦涩,“多谢你。”  这几日我常忆起当日情状,便是我当时自称非广陵郡主,他的箭镞终究是偏离了我的眉心,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断不会碰到他的箭。  或许那年乾正殿外,他是记得我的。  射杀管悯那日他原可全然不顾及我,但他应当明白,父亲在军中余威犹盛,我若亡于他手父兄必与他绝力抗争。嗣皇即位,朝堂再次陷入纷争,那定然绝非他所愿。  我亦深恨管悯,那一刻的愤怒在胸中横冲,我分毫未顾及霍鄣,连有生机时也没有想到退出亭,定要手刃管悯。  或许我一时的轻率确是乱了霍鄣的良图,若生擒了管悯,霍鄣或许不用留在上平,早与刘道业决战了。  愧然启步,却见周桓朝疾步奔上掠过我身边。我心中疑惑不由转过身去看,但见霍鄣听得几句耳语后只负手沉默。  周桓朝退下,城头上旌声猎猎,霍鄣看我,似含了一缕暖意,“怕么?”  刘道业果然来了上平,我忽然间明白霍鄣的意图。  此时城内的上骁军极少,而城外管悯的营中应当已是他的人了。刘道业此时赶来大军早已疲累,若能掌控时机一举击溃,比起正面对抗于上骁军是极有利的,更何况此时的上骁军已连续激战太久,将士乏累不逊于叛军。  而刘道业愿意来……上骁军太半还戍守京师,霍鄣近年虽不在京可他是奉先帝遗诏掌军,虽远犹可控。可霍鄣岂会被困而不能出,若他攻到了京城或许未及夺下京城霍鄣便已解上平之围回援,他那时便会腹背受敌。  我捏一捏眉心,可是刘道业已举事三个月了,他为何此时还在上平近边?涧临关可在他的手中?  霍鄣目下如此淡然,可见他是控住了涧临关的。刘道业必是已不能再靠近京城,便是败局已定刘道业也不会归降,更不会似管悯那般自尽。  失了涧临关又如何,皇帝年少,朝中无大将,霍鄣不会将军权交与旁人,只要在此地除去霍鄣,上骁军便会自乱章法。上平之南有易中,他不必去京城,只需在除去霍鄣之后夺下易中便可获问鼎天下的根基。  他必会亲自前来与霍鄣决战!  我拢一拢被风拂乱的衣佩,浅笑道,“往返奔袭千里而不止,怕的应当是刘道业。”  心口似有一道莫名的力牵着疾驰于天地间,下城时的每一步都不能行稳。至最后一阶时脚下微颤,我忙扶住城墙,身稳时,周桓朝已转首向我这里。  与他对言的武将似曾相识,二人相视过,却并无近前之意。  我看过顾惇,转行向车驾,笑道,“当日你去责打周桓朝,是手下留情了吧。”  顾惇回首看了他二人,却道,“那人是郭延,郭廷的兄长。”  我微愕,从不知郭廷还有一个兄长在军中,也难怪方才看着会觉眼熟,他们兄弟是有五六分相似的。我笑叹了,“明让,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回府便有些发热,我无力出面一一去见众亲族,于是请了徐兖修去主事。  那一日叛军入城,亲族于乱中丧命九人,堂兄一家仅活下一个齐纴。被禁的齐俭借乱逃出府,再寻到时已是失语,每每有人靠近便惶恐躲避,齐冼亦病重不得起身。  静养间,顾惇却是道出了为何堂兄会忽然失常。非是顾惇刻意去查,早在上平事定之后已有府卫报与顾惇。只是顾惇忧于我的身心经不起,便在我精神稍复了时告与我。  顾惇拖着齐俭推倒在齐冼榻前,我的清吟剑未及逼到齐俭肩头,齐冼已强起了扑在齐俭身上。  他的双眼已经混浊,哭诉着他的长子如何逊敏灵慧,如何一人支撑着齐氏在上平的名望。  当日顾惇与众亲族人人亲眼所见,但若非齐冼亲口承认,我仍不敢信是他。  上平城将破之际,是他为了那掌族的虚名当众一再提起叔父的死和堂兄罪逆之身,逼堂兄将族事交回齐俭。更道齐竑何颜以齐氏自居,我与父兄不过是一时心软可怜他的软弱而已。  难怪在请求徐兖修时他万般为难!若是当日便知晓了根由,齐俭早活不到今日!  幸而那日上骁军只在府外,这样的丑行若传了出去,齐氏颜面何存!  徐兖修初掌族事之日,除却齐纴,所余族人尽数入府,我在众人面前嘱托徐兖修,并郑重道诸事须报与齐纴过后再行事,堂嫂的母家亦要礼敬待之。齐冼自请族谱中除名,托付了齐况之女照拂齐俭的女儿,将尚不更事的幼孙交给徐兖修,拥着疯傻的齐俭出上平不知去向。  昏昏沉沉不知睡到什么时辰,一声惊雷几乎是凭空落下,我悚然惊醒,只觉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  门被轻手推开,姵嬿捧着一只碗进来,长吁道,“醒了便好,该用药了。”  我接过药碗,憋着气一口吞下,六七分烫的汤药热热饮下去,烘得脾胃暖意融融,倒也舒服许多,只是耳边的杂声更甚。  我置下碗,接过热巾捂了捂脸,又侧身卧了回去,“又要下雨了,去将门窗都关好。”  依旧头昏耳鸣,满心烦燥难耐,外面不断的雷声夹杂着人的呼喊。我怔怔听着,蓦然清醒。  这分明是交战的鼓声!  虚弱的身子经不住骤然迅猛的动作,脚下一软险些扑倒。  顾不得姵嬿与顾惇的阻拦,我换过衣衫粗粗挽了发,策马一路往城门去。  外面已是黑云压城,没有暴雨前常有的闷热,反是阴冷如秋末。街中军士早已严阵以待,愈是近城门愈有重兵守卫。  城门隆隆关闭,近处已戒备森严,城下一名校尉拦住我等一行人,顾惇抽剑抵在那校尉胸前,“让开!”  校尉并不慑惮反而更逼近一步,亦将刀刃压在顾惇肩头,厉声斥,“军防重地岂容你放肆!”  这校尉想是与顾惇是相识的,此时仅是责他,并未疑心于他。末及我说话,他身后的军士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路来,有人抢身而出。  周桓朝步伐稳健,面容仍稍显苍白却无半分委靡之色。我心中愧疚,他身后有一个少年紧紧相随,更不便在此时与他缀言。他亦仿佛懂得我的心意,只与那校尉低语几句便引我上城。  城外的景象令我心神俱震,战马嘶鸣,旌旗烈烈,喊杀声震天动地。  比之当年的京城,这里更要惊心万倍。  满袖劲风混着铁与血的味道,阴云压得极低,层层叠叠似坠在头顶。城墙上下熊熊火光已起,直将面前的战场照亮得若日悬当空。  已分辨不出那片开阔地上究竟有多少人,冲入敌阵的千骑掠起扬天黄沙,周桓朝声冷如冰,“那是啸霄骑。”  霍鄣在引漠关练出的啸霄骑往来皆是透阵而过,敌军阵式大乱。  啸霄骑之后的上骁军的阵如鹤翼,阵中玄色大斾下,一人手中长剑缓缓扬起。我一时莫名恍惚,仿佛江亶逼宫那夜,他亦是如此凛冽。  原来这便是方才城门关闭的因由,霍鄣已倾尽了兵力。  叛军之数远在上骁军之上,竟未见有援军!吁吸顷刻悬起,复落了下。他定不会孤注一掷,援军亦定然在上平近处。  城外黑潮汹涌,上骁军以血肉之躯挡住叛军,方才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已沦为铁蹄之下的一抹血尘。  一员叛将自右翼直冲向城下,他是要当先制住霍鄣!  夺过身旁顾惇的弓箭至满弦时心思方得清明,扣弦的手微微发颤,我强压下胸口的震动,垂落手臂轻道,“霍将军可有令城上守军相援?”  周桓朝只道,“并无。”  我长长吁了,无令,便是不需相援,我亦无需惊恐。  那员叛将远远已被斩落,将弓箭交还与顾惇双手扶于雉堞,指端尚按不住轻颤。原来,我方才那般惊恐。  在城上看得清楚,叛军的弱处当在后军,只是霍鄣仿佛并未意在后军。胜败尚未分明之时,忽见叛军异变突起,两队后军的人马冲出战团北向而去。  北向的上骁军被那两队叛军牵制,霍鄣率百人几番冲杀来回,长剑所及之处如风卷残云,叛军中军已见溃散。  叛军中一名赤甲将冲出一条血路奔到霍鄣近前横里刺出一戟,霍鄣虚挡一剑策马折走,赤甲将愈加神勇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东向奔去,时而短兵相接。  我愈加看不明白,以霍鄣的凌厉杀势,为何总会数招之后被这人占了上风?  膝头倏然一软,掌心满是冰凉的腻汗,我撑住雉堞,目光直直定在那一玄一赤上。  叛军左翼一支人马忽然直冲向霍鄣,亦是此时,霍鄣骤然策马回旋,反手一剑挥去。  相距虽远,我却能感到那一剑掠出的沉重杀气。  赤甲将挥戟击挡,在断戟后的瞬息间身首分离坠马。几乎是同一时,有上骁军自林中冲出挡在北向而去的两队叛军之前。  原本未明的战局横生逆转,霍鄣百步之内叛军皆亡,冲向他的叛军亦尽亡。但见北向的上骁军挥动号旗,霍鄣不作停留,却是直向右翼后方去。  后方一支散军已被围,相距太远我看不清那边的情状,只依稀辨得那个墨色身影分众而出。  片刻前仍杀声冲天的战场骤然无声,我不敢移目分毫,无声的战场竟如此可怕!  陡然有人扯开我的左手,我一惊之下右手挥击,定睛时方知是那个随在周桓朝身后的少年,他仿佛也是惊到了,忙放了手又指着我的左手道,“当心。”  左手的三枚指甲不知何时裂了隙,我竟未觉得疼痛。  陡听得震天欢呼远远传来,我忙回首去看,霍鄣策马回旋,叛军尽弃械。  我再抑不住落泪,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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