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烬从工地出来。
月色和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叛逆地割裂成两个深浅不一的自己,最终在脚下互相重叠。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阻止它流入眼睛。
杨叔在电话里道:“怎么这么晚啊?不是早就该下班了吗?”
俞烬淡声回答:“张老板让我帮忙比对数据,额外给了加班工资。”
“诶哟,小俞你真是全能!又是帮忙临时替班又是补习功课的,唉我不知道咋谢谢你了!”杨叔夸道。
“我谢谢杨叔才是,是您帮我介绍的资源。好,没问题,随时可以。嗯,您注意身体,早点休息,拜。”他礼貌地笑了两声,随后寒暄几句后结束了通话。
俞烬轻舒了一口气后,拿起仅剩一点的矿泉水一口灌了下去。
他就着那个姿势抬头仰望了一眼夜幕中的星火,眉峰愈加冷厉。
他收回视线,往前走,看见前面的马路上半蹲着一个人。
对!看过来!薛忱在心里说。
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痛得他有些说不出话。
薛忱勉力扶着眼镜看对方走近,身形难以自制地微微摇晃。
他穿着背心短裤,从他的方向判断应该是工地里打工的工人,工人大哥往往善良纯朴,应该会帮自己。
于是他忍痛昂起头看向他,话因为疼痛而没能说完整,并且中气不足声音有点轻飘飘的:“大哥,能帮忙……”
工人大哥似乎看了过来,双目相对,薛忱顿时觉得那个目光有点犀利。
……为什么不太友善的样子?
但好歹工人大哥还是如愿地缓缓走近,但走到他身边时忽然冷淡地收回视线,然后……直接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估计是闻到了酒气,以为他是醉鬼。
那不行,你不能走,救救孩子,你是唯一的救星了!
薛忱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去扯住工人的裤脚,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然后立即他听见那人克制地倒吸了一口气。
薛忱一手把他的裤腿扯地死死的,一手捂着肚子解释道,语调里带着冒昧的歉意:“那个……大哥,能帮忙打个120么?我的胃要痛死了……”
俞烬终于低下头,睥睨地看他,目光很深。
两张脸的距离被拉进,薛忱也终于大致看清了他的面容,心头不禁被惊艳了一把——居然意料之外地年轻和帅气,就是逆着灯影的眼神有点冷酷。
“关我什么事?”
俞烬冷冷说完,抽回脚就打算走。
薛忱顿时觉得人心不古,直接见死不救的么。一直信奉人性本善的薛忱感觉到小小的受伤,可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命重要啊命重要!
于是,他不要脸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脚上。
然后,他就感受到那只脚连同整个人都触电般地愣住了。
俞烬声音登时跟从冰里泡过一样,命令道:“松开。”
剧烈的动作唤醒了新的疼痛,汗水又密密麻麻地自额头渗出。
短暂地适应了痛感后,薛忱说话终于稍稍能连贯一点,他赶紧趁现在一次说完:“大哥我是好学生,刚才和几个哥们出来玩,喝了点酒,引发了胃痛,手机没电了,也没钱,真得要多惨有多惨。”
语速过快,听起来有编造的嫌疑。
果不其然,这位大哥静静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看傻逼。
半晌,俞烬冷冷牵了牵嘴角:“留长发,喝酒,夜不归宿的好学生?
说完,他漠然地上下扫视了他一遍。言下之意,觉得他在装。
薛忱在心里把原身的恶习骂了八百遍,想死的心都有了:“也许以前不算是,但以后…一定是。我会痛改前非…大哥…拜托不要见死不救。”
俞烬薄薄的眼皮掀起,漫不经心地眨了一下。
“你不认识我?”
薛忱蹙眉,“嗯?我认识你么?你认识我?”
在工地搬砖的工人大哥?脑海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俞烬表情有轻微的变化,却依旧冷酷:“所以我凭什么救你。”
“相逢一场…就是缘。”
说完薛忱就低下了头,腹部的疼痛又加剧了,这次他甚至没忍住,低低地□□出声。手也在不经意间又攥紧了他的裤腿,摸到他小腿上结实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