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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贞静皇后死后不久,被她罢免的名商君莫问又再次活跃起来,游走四方,仗着太宗的喜欢,屡屡进言痛批朝政,揭露时弊,检举贪污,是朝中贪官的克星。而世祖在花西皇后死后一年内服用了一种西域名药,身体不但健壮如常,且精力旺盛,性趣勃发,据说宫中美女如云,同年改国号大业,世祖复轩辕旧朝关于司马氏的冤案,世祖曾数次秘宣君莫问进京,然君每每抗旨。

大业元年,君氏在江南的府邸,偶然路过一位乞讨之人,那人虽衣衫褴褛,却身长七尺,器宇轩昂,左腿似被野兽咬去一大块,右腿完好,满身伤痕,左面皆毁,左手失去三指,唯有左小指戴着一只残缺的五彩斑斓戒。家人见其似是当年埋骨他乡的君氏总管齐仲书,君莫问喜极而泣,然问其身世过往种种,却皆言不记,君府上下无不喜忧参半。君莫问便将其带在身边,不离左右,并命其妻卜氏尽心照顾,竟渐有起色,然仍是记少忘多,眼神哀凄,午夜梦回,常梦呓“青媚”二字,卜氏唯暗自饮泣。

绯都可汗为太宗一生最大之敌人,本名阿史那撒鲁尔,年仅二十五岁一统东西突厥,从小在东庭长大,雄霸一方,然其个性过于冷酷残暴,铁蹄所至,稍有反抗,便鸡犬不留,附庸国怨声载道,无所不定。

唯有塬朝与其相抗,大业六年绯都可汗再攻玉门关,世祖亲征,同于飞燕迎战玉门关外,以最精良的武器和装备重创绯都可汗。可汗失去踪迹,传言为西域佛教之秘宗所救,遂成高僧,云游四方。此役消耗彼此两国精英、粮、马无数,遍地哀号,两国留下寡孤无数,突厥再无力南下。而大塬名将于飞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太宗亦受重伤,回宫一年后殁于崇元殿,享年四十五岁,留下三子一女,却皆没有活过二十岁,传言被紫瞳的锦太皇贵妃在后宫的势力暗中鸩杀。

世祖殁于小阴山之役后,锦太皇贵妃便乘机返回紫栖宫,拥原非流,史称真宗,改年号为兴明。真宗尊封太皇贵妃为昭化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借此独霸朝政,垂帘听政达十年之久,往往擅寻借口,原姓王十之有九为其诛杀,原姓中人皆闭门自危,真宗亦惧之,乃寻借口逃离长安,躲至大理。其时唯有南嘉郡王宋重阳假装疯癫逃过昭化太后的屠戮,却难逃羞践。花氏及其党羽独霸天下,可谓风光一时,实现了儿时的预言。

兴明三年,太皇太后欲改国号为明,自号女皇。一直养病于大理的真宗原竞,在大理永烈女王帮助下举起义旗,联合南嘉郡王宋重阳、袭一等忠勇公于虎,号令天下反对花氏暴行,一举攻破长安,赐死昭化太后,真宗改年号为盛平。至真宗盛平五年,大塬达至鼎朝盛世,史称“盛平大治”。而于氏一族世代忠良,边境有事必为国奔走,因为于氏在边疆镇守,为元朝的盛平大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于飞燕最小的女儿于菟,后来成为了岱宗的正室,史称荣熙皇后。

真宗盛平五年,为前朝明家的谋逆大案平反昭雪,南嘉郡王复立有功,赐原姓,原重阳、昭化太后与先贞静皇后皆复本姓,从此明家与司马家的后人同样得以见于天日,效力于新皇。

小阴山战役后,阿米尔叶护携群臣拥流亡在大理的太子木尹回突厥登基,史称木尹可汗。可汗勇毅过人,颇有其父遗风,为政清明,致力于丝路各国友好通商,使百姓富庶,宽厚仁德。一日,可汗翻看先王诗册,乃见二册字句精妙绝伦,然中有一页被撕去,大怒问左右曰:“何人安敢毁先帝遗物哉?”

叶护阿米尔跪曰:“此乃先王出征小阴山一役之夜所为也,所遗之页正是先王最喜之青玉案也。”

阿米尔乃告知木尹,先帝与贞静皇后、安和公主旧事,言及原本已被先可汗毁去,此乃抄本,并为帝默写青玉案。木尹听罢复念青玉案数遍,一夜未眠,隔日遣使向塬朝请求和亲,以修和好。

阿米尔追封其母热伊汗古丽王妃,即成姑菩德里太后为大圣姑菩德里太后,盛平三年,亲自前往塬朝悼念太后,显示了与塬修好的诚意,与真宗在太庙前第二次歃血为盟,诏告天下,突厥与大塬乃兄弟邻邦,永不犯境。为天下交口称赞。两国从此和平互通文牒,实现和平长达六十年之久。史传太后晚年复回故土,临殁,贞静皇后哀痛不已,时太后已目不识物,紧握皇后之手道:“妾实疲累,切记送妾回归故土,勿复谴妾兮。”乃笑而终。

盛平三年,真宗选宗氏女为和亲公主,亲送公主至河朔,回京途中,路经法门寺,感怀故人,乃亲自上香,惊见一流浪西域僧陀。同行勤忠公谢素辉觉此僧陀眉眼似曾相识,酒瞳似血,竟似突厥先帝撒鲁尔二世,僧陀自号阿赖什叶,对帝淡淡一笑,隐于木槿花丛中,余众怅中。

昭化太后垂帘听政时期,进行了大塬朝第二次大规模的文字狱,焚毁了大量创业起居注及元德、大业年间的政要记录,关于元昌三年那场“崇元殿之变”的史籍,篡改了大量史实,转而加上了很多世祖迫害昭化太后和真宗的罪证,故而盛平年间流传开来的金陀遗编,成为研究“崇元殿之变”的重要资料。

小五义的传说成为塬朝开国历史中色彩最浓艳的一笔。这个小五义中出了一个几乎做上皇帝的太后,一个突厥的太后,一个褒贬不一的皇后,一个纵横沙场的惊世猛将,一个谋略机关算尽天下、几乎推翻大塬朝的亲王。有美人,有忠臣,有贞女,有猛将,有叛臣,生动地演绎着元庆至盛平年间的风情,而贞静皇后是其中最有争议的一个。皇后享年三十岁,但是关于她的传说很多,历史评价,有人说她是有史以来最贤良的女人,有人说她是史上最美丽的女人,又有人说她是一个弄权的奸妃。

金陀遗编尤其提到了大量关于贞静皇后和其时的巨贾君莫问的事迹,有趣的是两者必在文中同时提起,更显示了两者不同寻常的关系,虽略有隐晦,却似非一般的尊崇。正史著述了贞静皇后在庚戌之乱的八年中受大理义商君莫问的庇护不但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贞节,很多流派认为贞静皇后其实是做了君莫问的妾氏。然而同时研究金陀遗编的史学家有了另一种更大胆的推测,贞静皇后的另一重身份便是君莫问,真正庇护了贞静皇后的就是大理圣武帝段月容。

然而,无论是塬朝的太宗皇帝、贞静皇后、商人君莫问,抑或是小五义的时代,已然一去不复返,又由于昭化太后大兴文字狱,纵有金陀遗编,但后人终认为是野史,小五义其人其事已难以考究,流传于世的,唯留下君莫问爱读的两册花西诗集的手抄稿,还有君氏行事低调但又遍及天涯海角的神秘财阀一代传一代,默默而紧密地联系着汉家和南国的不断沉浮。

金陀遗编提到,世祖大业六年殁之日天降大水,黄河决堤,淹死百姓无数,天下人人自危,皆传世祖乃白虎星君转世,如今星君归位,妖孽将重生。其时大塬刚刚结束突厥大战,国力羸弱,国库空虚,仍由于民间势力的影响,以君氏为首的大财阀的游说,大理首先伸出援助之手,恢复与大塬通商。君氏倾全部家财联合大塬及大理的商人捐出粮布,拯救大塬的百姓无数。然君莫问收养数百孤儿寡老恰在两国交界,黄河要口之宜宾,民间流传君莫问紫瞳夫人为救落水孩童而被冲入黄河,其水性极差,不复上浮,三日后其尸冲上岸。君莫问紧抱其尸三日,坐在木槿树下涕泣不已,口中时而痛呼月容,时而又呼朝珠,神志已不清,凄惨至极,闻者落泪。方圆百里的百姓皆感动君氏的义举,成群自发地前往神社佛寺为紫瞳夫人祈福。

有人传言,君莫问就这样坐在木槿树下哭死了,有人说君莫问抱着夫人的遗体跳了黄河,又有人说君莫问从此发了疯,流落民间,再不知其踪。也有一位君莫问的义子女说,因为君莫问和众百姓的虔诚,他亲眼看到君莫问胸前发出紫光,那位紫瞳的朝珠夫人竟然活了过来,然后两人羽化成仙。

曾有君莫问的弟子田斗,位及大理左相,晚年归隐田园时,整理其师与亲友对答,纂名君氏起居注,田斗在最后一篇中所叙,正是君莫问同夫人在宜宾诀别前夜,秉烛夜谈时最后的对话,那是君莫问念给朝珠夫人听的一段白话文:

我告诉我的灵魂,冷静,不要抱有,任何热爱的等待,因为我们的挚爱,可能是一种错误的狂热。但我们仍有信心,虽然信心、挚爱和希望,都仍然只是等待,然而,也许,黑暗将变为光明,寂静将化为舞蹈。

全剧终2012年12月29日雪夜

番外

明日香

光阴漫漫生如幻,

夕日悠悠若红莲。

埴轮清语犹甘露,

散落人间知几年?

“勃朗峰所有的现金、股票、固定资产加在一起总值2500万元人民币,全部赠给孟非先生唯一的女儿孟颖女士,作为监护人余长安先生继承的条件是,首先不能与除孟颖女士以外的任何女人结婚并育有子女,一经发现,将立刻剥夺继承权,其次每月将陆续扣除孟颖女士的医疗费用,余额只有到余长安先生七十岁时才能全部授予。“考虑到余长安先生今年三十五岁,离七十岁还有很长的距离,余长安先生可以申请,每个月从这笔遗产中发放一定数目的生活费,最高限额为5000元,如果余长安先生死后,仍有剩余财产将全部捐赠给华山医院科研机构。”20年,上海华山医院的病房内,一位身穿阿玛尼西装的高个男士正站

在病床一侧,不疾不徐地念着遗嘱。他肌肤白皙,面容俊美非凡,甚至有些模糊了性别界限,可惜出色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嘴边噙着的那一丝淡笑。他挺直的背后拖着一绺细辫,显示着淡淡的背叛。

对面的余长安跌坐在病房冰冷的座位,不停地擦着汗。

余长安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芙蓉面上化着浓妆,魔鬼身材穿着露裙配上网格丝袜,本应性感的娇躯微微颤抖,涂满黑色指甲油的左手从小包里抽出一支细巧的。

“陈小姐,医院里不能抽烟。”那位俊美的律师对陈小姐礼貌而冷淡地提醒着。他身边的女助手同样穿着昂贵的职业装,纤细的鼻梁上金色镜片一闪,却明显地露出鄙夷之色来。

“我偏要抽,你管得着吗?”那位艳妆性感的陈小姐气急败坏道,“哪有这样过分的遗嘱,这个世道谁知道能不能活到七十岁啊?”

“小红,别抽了。”余长安百般烦闷地对那位陈小姐喝道。

小红却提高了声音,摸着小肚子叫道:“我偏要。余长安,你说你还是人吗?五年了,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为你流过三个孩子。好不容易等两个老家伙归西了,你个窝囊废,还不敢多放一个屁,昨天还说要等领了遗产,同我结婚,好好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今天就这熊样?”

她回首大吼道:“许星美,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是这个女人的大学同学,长安说过的。你以前喜欢过这个女人吧,她在大学里有姘头,还流过产,就是你吧,谁知道你有没有帮着改过遗嘱。”

“老娘儿们你闭嘴,”余长安也恼了,放声大吼,“你再叫我就把你彻底休了,不认肚子里这个孩子。”

陈小红涨红了脸,却愤愤地闭上了嘴,缩到角落里默然流泪,转眼描绘精致的美眸变成了熊猫眼。

“星美啊,”余长安转过身来,对许星美挤出一丝笑来,“别跟这种老娘儿们一般见识。”

“真可惜,那个人不是我,我也劝过她把孩子留下来,可惜……她这个人在爱情上永远就是这么个二货。”许星美垂眸看着插着氧气管的孟颖,漂亮的眼中闪过一道伤痛的紫光,转瞬即逝,面上马上恢复一片冷淡,“如果那时候我娶了她,坚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也许人生就不一样了。”

余长安立时噎在那里,光头上的青筋微微绷了一绷。

许星美对发愣的余长安和哭歪嘴的陈小红淡淡一笑,“你最好决定得快一些,过了有效期,将视同放弃财产,这笔钱将全部捐给华山医院。”说罢,许星美带着助手翩然离去。

回家的一路上,余长安同陈小红大吵了一架。回到家中,陈小红把自己紧紧地锁在家里大声哭泣。余长安担心她又像前次一样闹自杀,少不得亲自下厨为她炖了最爱吃的鸡蛋羹,然后亲自端上。几番赌咒发誓,软言安慰,陈小红总算止住了哭,却对他抛了个媚眼,“我要吃生蚝。”

余长安无奈,怕超市的不新鲜,只得开车到铜川路海鲜市场去拎了一公斤生蚝,几斤三文鱼,几个一级珍鲍,又到超市买了只乌骨鸡,做鲍鱼炖鸡。

几个地方兜下来,余长安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地回到家中。天色已晚,长安等电梯时看信箱似已满,便打开信箱,正要取出一沓印刷品,不想落下一个紫色镶金边的信封。余长安打开一看,竟是上市公司中原集团在金贸大厦举办的答谢新老客户及供应商红酒宴会的邀请函。

中原集团是全球著名的跨国集团,涉足行业之广不可思议,小到铅笔的笔芯,大到高科技基因工程,几乎无不涉足,甚至有传言他们同国安局共同拥有海外秘密军事基地。

本来像余长安的丰盛公司是八竿子也不会同这样的大企业搭上边的,也是巧,去年中原集团以西枫商贸进驻上海,在金贸的新办公室装修竞标,丰盛公司的设计竟然中了标,适才有了业务往来。后来中原集团在徐家汇的大型购物商场也是他装修的。

可惜,今年余长安相当背运,不但孟颖的二老相继得病身故,得了个这么怪异的遗嘱,一分钱拿不到,上个月工地上一个工人被掉下的天花板砸中,当场死亡这个工人还是临时工,长安没有买工伤保险,结果为此家属要天价赔偿,天天围堵,工程便拖延了下来,到现在仍然逾期未复。

长安回到楼上时,陈小红的情绪稳定多了,有说有笑地帮他一起洗海鲜做饭,还说要给孩子取小名叫富贵。长安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打趣道:“富贵怎么听怎么像是条贵宾犬的名字呢。”

逗得陈小红笑岔了气儿。

余长安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决定下周五去赴宴,同那个采购部的李经理再磨一磨,送上一打卡试试。

周五,七月十四号,余长安难得穿得西装革履,来到金贸七十六层,却见四围金碧辉煌,雅乐环绕,男士皆燕尾礼服,女士都穿着低胸长拖晚礼服,出席众人非富即贵,个个穿着优雅华贵,细声交流。余长安好歹算见过世面的,也不禁暗暗怯场。

他要了一杯红酒,便满世界地找那位金主子李经理,又烦心孟颖的遗产,无心社交。就在这时,一阵香气传来,余长安抬头,不觉眼前一亮,却见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子站在眼前,当前一位丰满美艳,潋滟的紫眸敷着金粉如飞,显示着异域血统,高挑的身材高出长安整整一个头,淡金色的波浪长发盘在头顶用一串紫色宝石别着,低胸紧身的淡紫晚礼服,完美地展现着她的魔鬼身材,香奈儿五号香水的味道瞬间让长安置身天堂。

后面一位理着齐耳短发、偏骨感的黑发美人儿,一身黑色短款礼服,一双大眼涂着烟熏妆,偏红唇如血,左耳一排钻石骷髅银钉,更显妖娆。长安仔细数了一数,好家伙,整整六个,心中不由暗想,这姑娘打耳洞的时候难道不怕疼吗?

“您是丰盛余总吧,”紫瞳含情地看了长安一眼,大方地递上柔荑,“我是中原集团旗下,西枫商贸的丽贝卡。”

美人儿随即附上一张烫金名片,抬头竟是西枫商贸的副总裁。

西枫商贸的副总裁好像是叫原紫函吧,是中原集团大老板的掌上明珠。

“我是余长安,”长安的呼吸略有不稳,不由自主地抬手握上,一下子明白了何谓玉骨冰肌的感觉。他恋恋不舍地放了手,盯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紫瞳,脱口而出,“丽小姐,您的美瞳可太漂亮了。”

紫瞳美女一愣,然后娇嗲地笑道:“余总好可爱啊,我没有戴美瞳,丽贝卡是我的英文名字。我是混血儿,天生就长这样,我姓原,叫原紫函,”她上前一步,笑道:“这是我堂妹,司马闻英。”

长安心中暗讶。真是原紫函本人吗?再定睛一看,她还真的没有戴美瞳。

正想同黑发美人握手,那美人却只是淡笑着点了一点头,一副拒人于千里

之外的样子,长安只得讪讪地收回了爪子。好赖这是长安第一次遇见如此绝色尤物,便同美女们热情地攀谈起来。长安殷勤地问要了两杯鸡尾酒,右手递给原紫函,长安乘原紫函接杯

的机会狠狠瞄了一眼那高耸的乳房还有乳沟,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左手递给司马闻英时,她的戒指有意无意地划过长安的手,如针扎般痛了一下,长安快速地缩回手,果然左手虎口上有一个极细的针眼。

司马闻英抱歉地举着左手,纤长的食指上正扣着一只璀璨的黑宝石戒指,玉容上带着一丝抱歉,“这戒指是卡地亚号称暮色同款戒,花了四表哥二百万呢,结果老得罪人,您没伤着吧。”

原紫函瞥了一眼司马闻英,又对着长安明媚地笑了起来。

司马闻英取出一方白丝绢,轻轻按住长安的虎口。长安看着自己的血迹悄然淹没于绢帕上那精致的紫色西番莲花纹中,咽了一口唾沫,“那个……两百万元人民币是有点小贵的。”

司马闻英看着长安虎口处的血帕,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贪婪和激动,口中却淡淡道:“美金。”长安握着酒杯的手就是一哆嗦,心想: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败家,比孟颖还要败家。长安慢慢说出自己的来意。司马闻英同原紫函对望了一眼,原紫函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件小事,不如余总跟我来见见我哥哥吧。他也许能帮助你。”司马闻英握紧那块丝帕飞快塞进包里,也笑道:“那我先走一步,去看看四表哥在做什么。”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安振奋起来。像这样的大企业,二三百万元算什么,他们只要动动小指就能免了他的债务。

那司马闻英口中的四表哥应该是中原集团的第四子,大名原宗凯,是原紫函的双胞胎哥哥。原紫函带着长安坐观光电梯,来到顶楼一间精致豪华的房间,落地窗前,正站着一个昂藏身影,听到声音,向他们扭过头来。

长安的心脏一阵收缩,好一个漂亮的孩子。那人同原紫函差不多年纪,二十出头模样,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含情,同原紫函一样长着一双夺目的紫瞳,落地窗外万家灯火映入他的眼帘,如星火闪烁。这座不夜城的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竟在这孩子面前黯然失色。

原紫函为长安做了介绍,那原宗凯便客气地请长安坐下,对长安静静说道:“装修合同总金额加在一起不过六七百万元,一切好说,可是您积欠供应商和农民工工资的资金周转,是个问题吧,还有在徐家汇那场人命官司,家属要赔二百万元。”

余长安心上咯噔一下,只听那美少年说下去:“听说余总最近本来要继承两千五百万元巨额财产,但遇上点小麻烦。其实这些都不算是一笔大数目,只是余总要守着一具植物人一直到七十岁再结婚生子,这似乎太不人道了些。”

原宗凯微笑了一下,长安只觉眼前耀了一下。原紫函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坐在原宗凯沙发的椅把上,有意无意地斜倚

着美少年,金粉描眸更衬得紫瞳妩媚性感,直逼邦德女郎。“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余长安沉声问道,再抬头时,目光中已有了锐利。“我们只是想帮助余总,并且完成您的妻子……”原宗凯淡笑如初,“孟

颖女士的遗愿。”“孟颖还没有死呢,”余长安不悦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遗愿。”“孟女士生前曾经签署过器官捐赠书。”原紫函柔声道,“难道您不知道

吗?”原宗凯笑道:“我们诚恳地请求您授权捐献孟女士遗体的心脏,来为我父亲做心脏移植手术。”

余长安手中的酒杯滑落,只觉口干舌燥。孟颖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件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分明在胡说。我和孟颖不认得你们,我也从来没有听颖提过什么器官捐赠书。”

“大概是十八年前吧,你可能不知道。孟女士十八岁时曾经因为车祸双目失明一年,后来因为得到角膜移植才恢复视觉,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可能因此使她产生捐献器官的想法。”原宗凯叹了一口气,徐徐道:“不得不说,您的妻子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她每年都会往红十字会、老年人中心、流浪动物关爱中心等捐助。就在她出事前,她一直都在资助一位汶川地震中幸存的孤儿。”

余长安愣在那里。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妻子是这样的人。也许是因为他埋怨过她花钱太大手大脚,所以她就不太告诉他钱的去向,这成为他一直安慰自己

和小红在一起的理由。因为他一直认为像孟颖这样的大都市女子无法理解像他这样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一种悲哀浓重地笼罩着他的内心。他一直都知道他错了,可是也许他不知道他其实错得太离谱。

“从那场可怕的车祸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吧。您这两年过得非常不好,可是也许您没有想过,孟颖女士也一直过得生不如死,”原宗凯盯着余长安的眼神开始犀利起来,“余先生现在是孟女士唯一的亲人,如果您能授权她的安乐死,孟女士可以解脱,她生前的遗愿也可得以实现。”

原紫函双眉微蹙,略带悲伤地煽情道:“我相信孟女士一定能上天堂的。”可余长安听了只觉想吐。原紫函却继续说道:“您曾经提过孟女士的遗产大约是2500万元人民币,

如果您担心这个,我们将会付双倍的价格,并且免去丰盛目前所有的债务。”“免去?”余长安恍然大悟,冷笑出声,“果然是有备而来。我就想,像

我这样的包工头,怎么会得到像中原集团这样的请帖。”原紫函微微冷笑了一下。原宗凯却轻叹,“请原谅我们的鲁莽,可是我们父亲危在旦夕。请您考虑

一下吧,”原宗凯淡淡道,“也就这几个月,可能我们的父亲就要离世,那样的话,我们将按合约征收丰盛五倍的违约金。”

原紫函笑得狐媚动人,“据我所知,您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支付三十多位农民工的薪资了吧,难道您真的想破产,以后要靠孟女士每个月5000元的生活费来过日子?”

“别吓余总,”原宗凯拍拍原紫函的大腿,“余总马上就要做爸爸了。”原紫函假意捂住嘴,倒抽气道:“天哪,现在上海物价这么贵,小红姐可怎么能静心养胎?”原宗凯轻笑,“余总是要上心一些,毕竟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怎么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吧。”余长安也算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但却是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压力和焦虑,而这些压力和焦虑竟然来自于眼前这样两个九零后,令他万分狼狈。

酒会一结束,他黑着脸回到家中,却发现小红不但取走了所有的行李,保险箱里也空了他平时总给她放些零花钱。因为愧疚,他今天早上特地在保险箱里放了十万元现金,她给他留了一张纸:别找我,我不相信你,我要生下富贵。

余长安霎时手脚冰凉,感觉全世界都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到许星美家里,还好许星美没有睡,披着一头柔软的长发,穿着睡袍给他开了门,板着俊脸说道:“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有个漂亮女人穿着极薄的真丝睡衣,从浴室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星美,谁来了?”

那女人的真丝睡袍微湿,直把魔鬼身材暴露无遗,看到是余长安,立时冷了脸,冷哼一声,走进内屋。

这一哼,余长安倒认出她来,原来这刚沐浴的性感女神竟是许星美的助手,不觉也愣在当场。想不到白天里古板冷漠的眼镜妹身材这般火辣。

有人不悦地咳了一声。余长安听出许星美的不悦,便转头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心想,一直以为这许星美是个,原来性取向还相当正常。

他是孟颖的蓝颜,孟颖对余长安说过许星美曾经追求过她,但许星美却说是孟颖先追求的他。余长安到现在也没弄清这两人是谁先追的谁,反正最后这两人处成了铁哥们儿。这个许星美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只有看见孟颖时笑靥如花,而余长安也从许星美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中看出他对他的鄙夷。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要知道,孟颖周围的朋友都反对他们结婚,因为孟颖是一个留洋镀金的海龟,家境殷实,而他只是一个走出大山的土孩子。

他同孟颖相识是因为相亲,那时的他是真心爱孟颖的。婚礼上许星美是司仪,虽然含笑帮着孟颖和他迎来送往,可是却正眼也不瞧他和他家的亲戚。

咦?他怎么依稀记得那时是一家叫宝贝婚庆公司主持的,主持司仪是个小姑娘?也许当时有两个司仪吧,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

孟颖出事后,许星美是第一个陪着孟颖父母一起过来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对余长安拳打脚踢或是高声谩骂的。

可是孟颖手术刚做完那阵,有一次长安值夜,深夜无人时,许星美披着头发潜入病房,痴痴地看着沉睡中的孟颖,伫立良久,半天才狠狠地骂了一句:

“你个傻逼。”然后流下了一长串眼泪,此后许星美对自己的眼神里的鄙夷更深。余长安忽然有了抬头的勇气。原来这个许星美喜欢吃窝边草,而所谓的窝

边草一般都不会长久,这跟他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你来干吗?决定放弃财产啦?”许星美一屁股坐在对面的真皮沙发里,不无嘲讽道。出众的五官隐在七星烟雾中。

他忽然想起当年蜜月旅行时,同孟颖坐在黄山巅上看云雾缭绕中璀璨的星空,他陶醉在美丽的星空和美妙的爱情中,可是孟颖却忽然对着星空眯眼道:“星美这厮,赶上好爹娘啊,取了个好名字。”

余长安收回思绪,一腔话语给生生噎了回去,闷闷不乐道:“你怎么就算准了我要放弃?”

许星美摁灭烟头,用戴维杜夫的打火机又点了一支烟,淡笑道:“你妈早就巴望孟颖生个儿子给你们余家传宗接代,可是你和孟颖都忙于工作,那小红不是她故意介绍给你的吗?”

余长安一下子脸红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就骂我吧,别扯上我妈。”许星美也不辩驳,只是轻哼一声,“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余长安正要开口,却见沙发旁边的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是许星美和孟颖

的合照。许星美穿着休闲白恤,一向清冷的俊脸上挂着一丝柔和的淡笑,他的左臂自然地勾着孟颖,坐在草地上,孟颖怀里抱着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孩子,女孩子脸上挂着笑容,小眼睛却显得有点忧伤。

照片落款写着:“2010年,明颜颜十二岁生日。”

“这个女孩子是?”

许星美头也不回,淡淡笑道:“这是我和孟颖共同助养的汶川孤儿,家里

七口人就剩她一个,那时她才十岁,叫颜颜。”“她姓明啊?”“她跟阿颖原来的姓。”许星美一怔,微歪头道:“你难道不知道,阿颖

本姓明,是孟非老先生收养的孤儿?”许星美看了余长安几眼,缓缓道:“她的亲生父亲是上海的大资本家,叫

明修堂,母亲辛柏青,是当时上海滩颇有名气的评弹演员,在大世界的艺名叫辛如玉,他们在文革时期受到迫害,辛如玉受不了,开煤气自杀了,就在当年他们愚园路的老宅里。那个年头,在愚园那些小洋楼里,每天都有大资本家被红卫兵给抬着出来,所以也没有人当回事。”

许星美吐出一个烟圈,继续说道:“可是有一个红卫兵是辛柏青的戏迷,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便私放了明修堂,走的时候阿颖大哭起来,明修堂只好把阿颖托付给那个红卫兵,也就是阿颖的养父,孟非叔。”

“为什么她从来不跟我说呢?”余长安忽然感到一丝难受。今天已经有两个人告诉他关于他妻子的故事,可是结婚五年来,孟颖对他只字未提。

许星美一笑,“孟非老先生一直对当年参与逼死辛如玉的事很内疚,也因为当红卫兵的历史差点被开除党籍,即便是因为时代原因,被生父抛弃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不会时时拿来说道。

“明修堂逃到香港后,依靠老本行钢铁生意发了迹,创立香港光辉财团,后来又从政,现在是蓝营的骨干,孟颖也不想让明修堂对立阵营的人知道,不过昨天我听明伯伯说要参加上海财富论坛,顺道要来祭一祭孟叔,你到时候可以见见你的亲亲老泰山。”

余长安一拍茶几,冷冷道:“原来经常到家里来的明伯伯就是明修堂,怪不得颖总是带爸妈去香港,原来是去看亲爹。”

“明修堂在香港早已续弦生子,她自然不会认祖归宗。她也知道你一直很在意你们两人悬殊的背景,自然更不敢对你说了。她对我说过,虽然你满身缺点,可骨子里你是个有自尊和讲义气的人,所以结婚后她没有向明修堂和孟伯父要过一分钱,”许星美给余长安递来一支烟,余长安木然地接过来,低头看着那支细巧的烟,没好意思对许星美说其实他只抽中华的,却听许星美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这个傻逼这辈子活着就在想怎么哄你高兴,维护你的形象,保护你的自尊,从来就没明白你一直想着的却是怎样能在经济地位上压倒她,多赚些钱贴补你家里的那些个穷亲戚。除了怕她多花钱以外,你何时有时间去关心过你妻子的心思呢?你妈老是怪孟颖肚子不争气,可惜她老人家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忙着赚钱包女人。”

“你住口,颖不是傻逼。”余长安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怒道:“你们为什么一直在指责我呢?你们都说是我害了孟颖,我、我的确错了。”余长安艰涩道:“我是真心爱颖的,可是我们结婚后的头一个月,我就明白了,我们不适合,我、我也努力过,可是、可是……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们以为只有颖被我毁了吗?还有我,还有小红,我们都被毁了……”

余长安一下子流出了眼泪,哽咽地说着这几年心灵的煎熬。他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因为愧疚,他逼着小红去流产,接连杀了自己三个孩子,而如今陈小红已经带着肚子里的第四个孩子离开了他。

许星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都没有注意那个眼镜妹也走了过来,披着湿发给许星美递来一杯热牛奶,静静地听着。想是余长安的絮叨引起了许星美的旧事,俊脸微微扭曲了起来,他快速地

接过牛奶,一饮而尽。眼镜妹也不由一脸动容,既冷且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许星美无奈道:“iny,别瞎掺和了,快去睡吧。”眼镜妹冷哼了一声,横了一眼许星美,便扭着腰肢走进卧室。许星美抽了几张面纸给余长安。余长安擦干了眼睛,擤了把鼻涕,“我要替颖收养颜颜,想见见这个孩

子。”

“颜颜一直想过来看孟颖,不过最近她学业太紧张了,我不想让她分心,就没让她过来,等过一阵子再说吧。”许星美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吸了一口烟,再一次吐出来。

余长安怅然地哦了一声。两个男人一阵沉默。这时,眼镜妹又在里面高呼:“星美,你快来,我有事问你。”那声音有了一丝媚气。余长安便感到待不下去了,局促地站了起来,他向许星美说了声再见,便

慢慢向外走去。换鞋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此行的目的一个也没有解决。“长安。”许星美对他喊了一声。余长安回头。许星美正站在玄关,递来一只黑丝绒盒。余长安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对精美的乌钢镶钻领扣。“这是颖出事前托我到香港百年老字号专门为你定做的,可惜后来我没有机会给你们俩了。”许星美叹了一口气,沉重道:“她对我不止一次说过,你

就喜欢木槿花,这是她亲自为你设计的木槿花样,以后戴着吧,做得不错。”余长安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只觉脚步万分沉重。许星美穿着睡衣送他出门。等电梯时他好不容易止住了情绪,走进电梯

时,许星美忽然挡住电梯的门,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听说最近有人在查你公司,来头还不小,你自己悠着点,有什么问题先来问我,千万别乱来。”

余长安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对许星美笑了一下,“谢谢你,星美。”许星美还是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不用谢我,不是为了你。”电梯门决然地慢慢关上,隔断了许星美的俊颜。余长安垂下眼眸,心中暗

叹,自然是为了孟颖喽。

原紫函没有骗他,就像她没有做过整容一样,不久以后,供应商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一窝蜂地来催款,全停止了供货,工期更是遥遥无期。那些农民工和那个死伤家属偏又不约而同地在他回家路上围追堵截。

然后是税务局开始来找丰盛的麻烦,余长安被生生罚了三百多万元,动摇

了丰盛的根基。余长安一时焦头烂额,只得一边找小红一边安慰得知风声的母亲。西枫商贸不久发来律师函,要求履行违约条款,也就是合同金额的百分之

五百。余长安想要同原宗凯和原紫函商谈,这回李部长更是嚣张道:两位老总正在西安参加亚欧国际论坛,想谈就自个儿追到西安吧。

余长安想同许星美商量一下。也许一切是天意,那几天许星美忙得不可开交,正在代理一个国际诉讼,许星美让余长安不要轻举妄动,他也正在联系明修堂查这个中原集团,可是有人却放风声给他的母亲和小红,那些农民工便堵他老母亲的房门,余长安无奈,决定去西安看一下。为了节省开支,连助手也没有通知,只戴上孟颖送给他的领扣,只身前往西安。

刚下飞机,立刻有西枫集团的人来接他登上直升机,送往目的地。那天正是大雾天气,千年古都西安隐没在迷雾中。飞到西安城中,直升机在上空不停盘旋,似在等待降落指令。余长安从直升机上俯视,却见西安最高的五座摩天

大楼呈花瓣状,以五个不同的方向,巍峨地矗立在西安城闹市中心,每座大楼的幕墙都装有大型而火红的梅花枫叶记号。陪同人员不无骄傲地说道:“这便是原氏千年相传的族徽,凡是原氏器物皆有此记号。”

最后直升机停在最高的一座大楼顶上。只见那大楼的停机坪上亦装饰着巨型的梅花枫叶记号,正是原氏企业标记。余长安既惊且叹,想必这就是西枫商贸在中国的总部了。

当余长安被引进宽大而装修考究的会议室时,原宗凯和原紫函正在亲热地交头接耳,原紫函丰满的胸部线条不停地起伏了几下,然后低下头笑了起来。余长安离得近,正好看见原紫函的耳根红了,像是他们在谈什么限制级的玩笑。

他还没有开口,原紫函就坐到他身边的会议桌上,大波浪的头发垂在腰际,用一种所有男人听了骨头都会酥的声音甜甜道:“余总,你来了真好。”她微向前倾,立时波涛汹涌。她的大腿一挪,几乎可以看到一步裙下面红色的蕾丝热裤。余长安拼命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原美人掏出一份文件,让余长安的绮思乱想消散得荡然无存,一份安乐死同意书,还有一份合同违约金放弃声明,另加一份中原集团以七千万元价格购买丰盛集团的收购合同。原美人娇柔一笑,“余总,现在您的公司市值最多也就五百万元,还不包括外债两千万元,这够你开好几家分店的资金了。”

一边是可怕的毒药,一边是诱人的糖果,理智和贪欲究竟哪一个更强烈?“为什么是孟颖?”余长安沉声道。原宗凯淡笑不语。原紫函悲伤道:“因为我们的父亲体质非常特殊,只有孟颖女士的基

因可以相配。”“你在等许星美吧,要么就是想光辉集团能帮你吧。”原宗凯忽然发声道。余长安一下子呆住了。“明修堂早就娶了香港的粤剧皇后,生了三子两女,哪里还会记得这个女

儿?”原宗凯继续说道,“这三个儿子,一个迷上了赌博,一个迷上了毒品两个女儿,一个因为婚姻失败发了疯,另一个对家族企业毫无兴趣,是个派对女王,光辉集团现正面临中原集团的收购危机,绿营长官已经掌握了明修堂当年弃女的证据,而许星美现在应该非常非常头疼明修堂避而不见他,因为明修堂已经答应我大哥,不再插手孟颖的事了。”

原紫函柔声唤道:“长安,孟颖姐姐醒过来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现在连亲生父亲都不要她了,你又何苦执着呢。”

富家美女竟然叫他名字,以往余长安会觉得荣幸和酥麻,但现在他只觉得一阵哆嗦。

余长安的心一下子感到寒冷了。也许孟颖不告诉他关于明修堂的事是有理由的,孟颖是一个洞明世事的人,她也许早已发现明修堂的为人,这个当年为了性命抛弃她的生父,如今再一次为了金钱而抛下她。

余长安惊觉,以前自己总是在孟颖和二老面前自惭形秽,觉得孟颖是个太过幸福的公主,不想……她竟是这般可怜,原来,如今的她只剩下他和许星美可以依靠。

“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对孟颖姐姐也是。”

原紫函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支华贵的urra钢笔,上面镶满细碎而耀眼的钻石,可长安只觉得硌手,原紫函的香气钻进他的鼻中,他只觉得恶心。

原紫函满含同情道:“就算孟颖姐姐醒过来,你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她现在一定很苦,你这是在帮她。”

望着那张安乐死同意书,钢笔却凝在手里,余长安不由自主地越攥越紧,甚至慢慢发了抖。

真的是对所有人好吗?是啊,反正孟颖已经醒不过来了,连华山医院的院长、岳丈大人的老战友也对他叹着气说过,像孟颖这样的案例,醒过来的几率几乎是零。

可是这些人费这么大周折,虎视眈眈,只为了挖出孟颖的心脏?

他听说过,有很多植物人醒来的例子,可是如果醒过来,依孟颖的脾气是不会原谅他的,他就一分钱也收不到。也许能收到一些离婚财产,可是中原集团那帮孙子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又会像以前一样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如果是以前,他也许还能拥有奋斗的本钱和勇气,可是现在他已经被岁月和酒色夺去了朝气。的确,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他不想再受到势利的冷眼了。

可是、可是,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啊!孟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除了他们一直没要得上孩子这事外,孟颖一直都是一个好妻子好媳妇,哪怕有时面对婆婆的刁难,也都微笑待之。家乡来人,她总是好好招待,尽量满足老乡的要求,也从来没让人空着手回去,这让他一直很有面子,也从心底感到感激和得意。他不能这样要了一个好女人的性命。

他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轻轻放下那支派克笔,对原紫函说道:“对不起,丽小姐,我下不了这个手,至少目前我真的下不了手,你们要是想整死我,那就来吧。”

“你难道真的愿意过回穷光蛋的生活吗?”原宗凯站在落地窗帘旁边,雾中的夕阳在他身后洒下一片阴影,他的笑容很淡很淡,“你的两个表弟要结婚了,你母亲正想让你包下这两个表弟的结婚费用,好让她风光一下。”

“那帮孙子也该学着好好出去找份工作,别老啃我了,”余长安解开领结,心想,还是光着膀子舒坦,“老子还没老呢。”

原紫函冷冷道:“你的小红怀孕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如果你一个子儿也没有了,你真以为她会为你留这个种吗?”

“丽小姐,谢谢你的提醒啊,”余长安再次不客气地瞄了一眼原紫函的波涛汹涌,昂头笑了,“四条腿的蛤蟆找不到,可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再说了,谁知道这老娘儿们怀的是不是老子的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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