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氏兄弟虽是大逆不道,却也是身世凄苦,被逼无奈方才走上这条路。木槿也是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所以木槿能理解他们。木槿打心眼里希望三爷能是平定这个乱世的英主,好让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过上平安日子,不要再背井离乡,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我说得情真意切,他在那里动容地看着我一阵,眼神渐渐温柔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借着床前的月光,我这才发现,他身上仍是出门时穿的一身宝蓝吉服,可见是一回来连衣衫也没来得及换,便往我这儿跑,我的心不由一颤。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把我拉进怀抱,“你哪里是无家可归了?这西枫苑就是你的家啊。木槿,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定下来呢?我常常自问胸中有丘壑,却独独对你无奈……你、你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青丝,尖削的下巴搁在我的头上。我的泪串串掉下来,滴滴沾在他名贵的吉服前襟,满腔莫名的辛酸中,我不由自主地双手环住了他。他的身体犹自一震,更加紧搂住了我。
许久,他在我耳边轻轻道:“木槿,你、你可愿嫁给我?”
我惊抬头,离开了他的怀抱。月光下他的目光透着坚定和期许,我终于明白了他出门前问我要何赏赐的用意,然而我的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三爷,天晚了,我、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我转身想下床,他却把我揪了回来,凤目带着海啸般的怒气,还有那一丝丝羞辱的受伤,“看来韩先生说得没错,我果然是自讨苦吃,你、你不识好歹……”
我的手被捏得生疼,却无惧地回视着他,“多谢三爷的美意,木槿只是一介蒲柳之姿,生来野性顽劣,从来没有妄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请三爷找个识好歹的美人做枕边人吧。”
他眼中狂猛的戾气丛生,在月光下看得我胆战心惊。他的手中又加了劲,于是齐放刺的剑伤刚刚止了血,又裂开了,鲜红的液体流了出来,沾染了我和他的衣衫。我疼得冷汗直冒,却倔强地不愿出声。
就在我以为我会热血流尽而死时,他终于松开了我,我立刻热泪滚滚地倒在床上,握住伤口,蜷成一团,低泣不已。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原非白下了床,就在我暗自松一口气时,他又回到了床上。我害怕地往床里缩,他却轻而易举地拉近了我,只见他的手里多了一瓶金疮药。他的目光恢复了平静无波,默默地替我上药,小心翼翼地包扎着我的伤口。
于是,那一夜,我在原非白的拥抱中沉沉入睡,迎来了我的十五岁生辰。而心碎魂伤的我,在昏昏沉沉中,只记得原非白不停地吻去我的泪水,似乎在我的耳边低吟道:“木槿,今生今世我是不会放手了,你就死心吧……”
永业二年八月十六。阳光射进我的房间,我头昏脑涨地睁开眼睛,身边的原非白早已不见踪影,蹿入脑海的是昨天的一连串荒诞遭遇,满心的不可思议,就跟做了一场五花八门的梦似的!但撑起左臂,那阵阵疼痛和惊心的纱布又提醒我,昨天不是梦。
今天是我和锦绣的生辰。我打起精神,伸了个懒腰,决定好好梳洗一下,等锦绣过来陪我过生日。
这时三娘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姑娘醒了,三娘能进来伺候姑娘梳洗吗?”我应了一声,三娘兴冲冲地进来,身后那两个冷面侍卫抬着一大桶热水进来,“姑娘净身吧。”我奇道:“三娘,大清早的您干吗要让我净身啊?”三娘呵呵笑着,“到底还是个孩子,昨儿个三爷既在你这儿过了夜,你总得清洗清洗。三爷今天还专门嘱咐我,说是你昨儿受了伤,要好好照顾你。”
我在床上浑身烧得冒烟了,三娘犹自说下去道:“三爷也真是的,虽说庄子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木姑娘早晚是三爷的人,但也该给你准备一身新嫁衣,你昨儿个还受了伤。真是的,怎么样,三爷昨儿个没伤着姑娘吧?”
我张了张嘴,还没回话,谢三娘已径自扶我进了大水桶,“不过姑娘别介意,我打三爷一出生就跟在三爷身边了。我看得出来,三爷是越来越离不开姑娘了。今儿一早,去紫园给老爷太太请安之前,三爷还痴痴地站在姑娘门口好一会儿哪!说是昨儿在这儿过了夜才知道这西边的房子太阴冷,对姑娘身体不好,以后姑娘就搬到东边的赏心阁去,和三爷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三娘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搁在桶边,轻轻地替我擦拭着身体,看我耷拉着头,便又说道:“姑娘莫担心,三爷虽是王公贵胄出身,但绝非寻常的花心少爷,他是我看过最有情有义的孩子了,所以我断言,姑娘跟着三爷定是终身有靠了。再说现在锦姑娘也得宠,说不定等姑娘有了身孕,还能当上正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