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不见,你爱发呆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原非白在那里埋怨我。
我愣在当场。经过洛阳诗会,他更是成熟自信,笑容也愈加飘逸出尘。这样天使一般的美少年,为何想下毒害我?他拿出手绢,轻轻替我拭着汗水,“都这么大姑娘了,为何不懂照顾自己?真让人不放心啊。”我不着痕迹地拉下了他的手,强笑道:“恭喜三爷,这一次洛阳之行,旗开得胜了。”他对我淡淡一笑,并没有回我的话,反而抓住我欲抽离的手,替我把脉,无奈道:“你最近疏于练武,还偷吃油泼辣子了是吧?”我装傻,“哪有啊,三爷明鉴啊。”事实是,自原非白走了之后,我和素辉总偷偷跑到玉北斋去找碧莹玩。赵孟林曾言,要彻底治愈我的旧伤,一定要修身养性,阴阳调和,不能吃辛辣之物。在西枫苑里把我给馋的,所以这一段时间,在碧莹那里,油泼辣子还真没少吃。
他不悦地瞥了我一眼,回头叫了声素辉,“拿进来。”素辉应了一声,气喘吁吁地和韦虎搬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盒。我好奇地站了起来,“三爷,素辉和韦壮士在捣鼓什么呢?”原非白一笑,“你二哥既在洛阳的宝玉祥专门为你订了这对耳坠,我这个做三爷的怎好空着手回来见你?”啥意思?我疑惑地回头,只见素辉和韦虎已在我的床前支起一盏小巧精美的琉璃宫灯来。我这才想起,洛阳宫灯冠绝天下。
天渐渐黑了。我的房中一灯璀璨光明,灯中锦画慢慢转动,正是一幅美人戏蝶图。我深深地被吸引住了,好美!素辉在外面狂喊着:“木丫头,快出来看看,三爷让我们把西枫苑里所有的灯都换作洛阳宫灯了,可漂亮了。”
我冲了出去。真的,西枫苑从来没这么明亮过。我和素辉到处蹦蹦跳跳地赏灯,红纱圆灯、六色龙头灯、走马灯、蝴蝶灯、二龙戏珠灯、宝塔灯、玉兔灯、仙鹤灯、罗汉灯等等。每盏皆造型款式不同,灯中的锦画、诗词每一盏也都不一样,却都是流行诗赋、名家作画。
一时间,西枫苑流光溢彩,灿烂生辉,我们好像身在元宵灯会一样。
我兴奋地回头,原非白正让韦虎推着出来,淡笑着问我:“木槿可喜欢这洛阳宫灯?”我开心地点着头,蹲在他面前,“好喜欢,三爷,咱们苑子里这下好亮堂。”他轻轻捋开我前额的一丝刘海,对我温和笑道:“这下你不怕天黑了吧?”我的心中柔情涌动。他是如何知道我怕黑,晚上总要点一盏灯才可入睡呢?这时素辉过来拉着我四处乱逛,小嘴叽叽呱呱不停地说着这灯好看,
那灯漂亮,连三娘也咯咯乐着。韦虎面带微笑,韩修竹抚须轻笑。
素辉大笑,“你看,木槿,咱们家多亮堂啊。”家?我心里一动。自从三年前听到消息,那场特大水患将建州夷为平地,花家村里的人全部失踪,家对于我和锦绣而言是多么遥远而奢侈的东西啊!想起素辉说过,这世上只有西枫苑才是容得下我的家,如果真是这样,我又该如何走我的路呢?
还有非白,我该拿他怎么办呢?我猛地想起宋明磊的话,一丝阴影又掠过心头。这宫灯又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才做的吗?然而这又似乎太隆重了些,让我实实在在地有了被宠爱的感觉。我不由得偷偷扭头看向原非白,不想那个如玉似雪的少年也正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我。
次日,我向原非白告了假。宋明磊亲自来接我,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踏入西安城的街市了,更别说久病在床的碧莹了。
一路上我和碧莹在马车里掀着帘子,极其兴奋地点评街景,活像两只聒噪的麻雀。难得宋明磊只是在那里看着我俩微笑。
来到馆陶居内,掌柜恭敬地迎我们入二楼雅间,里面早已坐着一个绝代美人。
那美人双眸若紫水晶灿烂,额上一点玛瑙血痣,一身名贵真青油绿色的怀素纱,内衬玉色素纱裙,右耳塞着米粒大小的一颗珍珠,左耳上戴着一串翡翠镶金长坠子,越发显得面如满月犹白,眼若秋水还清。她正是我许久未见的亲妹妹花锦绣。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你这个小蹄子,为何许久不同我写信,让我担心死了?”说着说着,我泪如泉涌。
锦绣慢慢环上我的双肩,亦是抽泣出声。过了一会儿,我们三个女孩子抹着眼泪坐下来。宋明磊忙着点菜,而我却急不可待地问锦绣,和原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他们说的都没有错,我已是侯爷的人了。等夫人的孩子满月,侯爷就会纳我做如夫人。”锦绣昂着头微微一笑,渗着得意,回看我时,又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媚态和慵懒,“姐姐可又要来说教?”
我的心痛了起来。为什么?我那最亲的妹妹,从她眼中,只有骄傲和自豪,却看不到那应有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