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透白杨林荫,洒在并肩而卧的灵遥与曹恂身上,小沙从他俩身上身下来回溜达。多少个春夏午后,两人带着小沙在此度过。很多时候,他歪坐在她身侧,笑眯眯望着她很久,仿若欣赏珍宝。她不好意思便装睡,闻着他散发的清新味道,心头好似融化了蜜糖……
在这股蜜意中张开双眼,旧梦顿无影踪。她看见默铎俯在自己头上,一副臭脸:“你赖在这里一宿。”不是他要自己伺候作为回报?从后半夜到现在,一共没两个时辰!“我半刻都不想待。”她不屑分说,一骨碌便向外走,但是刚开门就停住。
“于阗人哪里去了?”可贺敦已在门外,灵遥靠着门让她对准儿子:“我的仆人也不见了。”“出什么事了?”默铎故作不知。可贺敦冷笑着,瞥了灵遥:“你会说昨晚跟她混在一起吧?”“没错,她来求我饶恕,不过我没打算宽恕她。”他有备而答:“我这便派人去寻他们!”
“不必了!“可贺敦当然明白他不可能找到,她自有威势:“我可以号令各地突厥臣民搜索。”“传到父汗耳朵里不好吧?为了死人和小人?”他暗指大张旗鼓可能会招来可汗反感。灵遥夹在他们中间不能动,一点也不想听。
可贺敦思考一下,好像不那么气了:“我的人白白没了,总得补我一个。她是我强加于你的大夫人,既然你废了她,就还给我。”她忽地看上灵遥,明摆着要拿灵遥出气,可灵遥不觉得留在默铎身边就是好事。
“我还没把她管教好,会惹您生气。”他立即找借口。可贺敦现出威严:“那更该交给我管!”当下紧要的是确保于阗人不被追拿,因此不能再冒犯可贺敦,灵遥朝她迈出脚步。
默铎看她毫无犹豫,无意求助自己,搞不懂她是不是讨厌自己胜过被母亲发落,仍对可贺敦说:“请您……不要伤她一根手指头。”“她不会在营地里凭空消失。”可贺敦夹着讽意,带走灵遥。
灵遥跟着可贺敦回到帐篷,就听一声大喝“跪下!”她不愿跪,不防后面有人推倒了她,尽管被按住脖颈,她还是使劲抬头。可贺敦没回头:“不要妄想默铎在乎你,你死了他过两天就忘干净了,男人全都一样。”“我跟他无关。”灵遥说完,被摁得额头磕到地上。
可贺敦翘起靴尖探到她前额,问:“默铎跟你提过腰上伤疤吗?”她暂停反抗,记起他说过儿时被灯油烫伤,导致看护他的奴仆全被可贺敦杀死。可贺敦平淡地说:“我处死的手段是把滚烫的灯油浇在他们身上……对你也这样处治,不信你不招出实话!”
灵遥没吭声,这是默铎没有提的。“目前我暂且留你的命。”可贺敦以为吓住她了,灵遥感到身上的压制稍松,马上挣着站起来。可贺敦分派道:“迎娶大夫人活计很多,人手短缺,你去帮手吧。”
灵遥想她不会让自己好过,转眼被投入另一座帐篷里,下人们手脚不停地忙碌,为默铎与伊兰的婚事赶工。一堆绫罗锦缎推到她面前,要她裁剪缝制。几名监工穿插巡视,见有人松懈便挥鞭抽打。
她着实精力不济,没多久被针刺破手指,吮一下继续抓紧。倒不是怕自己挨打,而是不愿共同做活的女仆一起挨打。女仆仍敬她是大夫人:“大夫人少受累,我多做些。”“我早不是大夫人了。”她爽朗地说:“你忙得久比我更累,该我多做。”
从早晨忙至深夜,珠光闪耀不减白昼,婚礼的富丽堂皇超出她想象。不过这羞辱刺激不到她,在这里自己一直是奴隶,从未改变过。
“她还活着吗?”默铎从席律口中得到肯定答复。虽然此前对她不理不问,但那是自己掌控之下。而今各种放不下心,不时叫席律打探。他十分清楚女人如过眼云烟,像曹恂那样执拗的男人挺蠢的,据闻几乎无人支持他与灵遥在一起,他偏不顾大好前途、逆反为之……他还会来捣乱送死吗?沙州那边不能放松……
天亮前,她们赶完织就一条翠羽金丝的锦袍,获准休息一会儿。别人东倒西歪睡去,灵遥出门喘口气,看红日在戈壁尽头浮现,新一天于阗人是否走得更远了?她瞧见席律远远地朝这边观察,是默铎的意思么?
没多久又不得不劳作,她发觉自己遭到特殊对待,监工屡屡找茬和她搭伴的女仆,又打又骂,却总是把自己漏掉。小姑娘边哭边忙活,干得慢点饭都不给吃。灵遥想到原因在默铎没人敢明着得罪三王子,所以着重欺负这姑娘。
“够了!”当小姑娘又挨耳光时,她无法坐视代自己受过:“凭什么打她?”“你管不着!”监工打得更狠,踹翻了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