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缩在帐篷角落很久,轮廓宛如剪影,抱住膝盖埋下脸,脊背不知是冷还是怎样微微颤抖。他亦看着她很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猫一般轻移到他近处,手伸向他堆放的衣服。他突然开口:“假如我把刀带进来了,你的手已被我剁了。”他清楚她妄图报复。
他听见她憋回一口气,悄声退回原处,再无半点动静。她双手抱紧自己,想尽力驱走方才的痛苦,却不停地怪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没有奋力相拼?难道屈从地活下去?娘,我该怎么办?曹恂,你不要想我……
晨光透进帐蓬,默铎起身穿戴,见灵遥秀美的小脸有些苍白涣散,盯着他满满的仇恨,那股不服的韧劲仍在,可是两颊堆着晕红,明明与人苟且过还装作羞耻之态?
“你偷的男人,是曹恂那个混蛋?”他消不下怒气,他俩合起来羞辱自己,决不让曹恂活着溜走!她同样难逃惩处!“不是。”她的表情不像被戳破的惊慌,而是露出更深的苦痛,好似喘不过气:“那个人……跟你一样卑鄙、下流、无耻。”
他不禁一愣,没对她动粗,这个答案不在自己意料中。她的眼神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如今已不会像被曹怿侮辱后天塌了似的崩溃。“我和曹恂不可能在一起,他毫不知情。”她的声音有几分凄凉,本来一句也不想答,但不能把曹恂牵扯进来。
“你编得很快。”他嘴上说不信:“等我查出奸夫是谁,一定收拾你们!”她神色平淡,一副素净的美,无法与“荡妇”联系起来。他心里忽地翻转,是不是最后一次这样看着她?今晚就要拿她作交换了。
“跟我走。”他转身向外走。还有重要的比武,不能输给曹恂,曹恂见了她会作何想?她不肯起,捂着领口与腰间,衣衫被撕扯得不整。伊兰每日都在门外等他,他便开门对伊兰笑道:“大夫人需要借你一身衣服。”
伊兰笑容微变,差奴婢取衣裙,撇嘴道:“默铎哥哥总是支使我。”“因为我总是想到你。”他把她哄得很开心。灵遥换好慢慢出来,阳光刺得她挡起眼睛:“去哪里?”“比武。”他的话令她退却。
伊兰注意到她面色黯淡,看似热情地拽她过来,拽疼她有伤的肩膀:“大夫人不舒服么?”“我在戈壁上受的伤还没好。”灵遥轻摆开她。“昨晚大家做了什么?”默铎叫伊兰。“我陪可贺敦看了西域的杂耍,可惜你不在。”伊兰冲她笑笑,上前与他自然地同行。
灵遥被他们撇在后面,他似乎把她忘了,也好,自己马上就不是大夫人了。她要来一顶帷帽戴上遮面,怕这幅样子影响曹恂。
曹恂一宿未眠,明知应储备精力用于比武,可无论如何放不下灵遥。走向比武场,他遇见默铎伊兰边走边笑,在他们身后随行的覆面女子,身形无疑是灵遥。
他顿时立住望着她,而她竟宛如未见,并没放慢步子,从他眼前匆匆走过。她走得虚浮,绝非正常的她!如果不是被阴灵途拉住,他几乎追过去。这时默铎回头,笑脸变作冷冷的瞪视,他俩还敢勾搭?
灵遥来到女眷们那边,暂时掀起面纱向可贺敦行礼,可贺敦扭头跟燕哥闲谈不理她。“大夫人脸色好差啊!”雍珠说破真相。李祺芳关心她,碍于可贺敦不敢问。灵遥低调站到后排,不想观看比武,也不想比武的人看到自己。
震耳欲聋的声浪中,可汗坐上宝座,赞赏地看着走到最后的参赛者们,包括以前不大成器的儿子默铎,大为称许:“你们若都能为突厥效力,将是突厥的福分呐。”默铎自豪地昂头,笑纳伊兰和众多女子仰慕得视线。曹恂背手肃立,似是置身于外,燕哥移不开眼睛,灵遥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
“本场将决出胜者。”可汗说:“胜者理应站在最高处,得到所有人膜拜。那座高台就是为胜者搭建,但需要你们凭本事攀登上去!”参赛者们顺着可汗所指齐齐望去,连默铎事先也不知晓。百丈之外,树立着一座十几丈高的高台,在平坦的戈壁上凸显巍峨。人群发出一片惊叹,灵遥也掀开面纱一角看得仔细。
高台没有台阶,近乎直上直下,只有参差如山岩一般的凸起。不仅攀登困难,还要防止他人超过自己。突厥仅仅为比武而造么?曹恂联想到突厥已有能力建造高大的攻城车,能够进攻中原更大的城池,危机超乎预料……
五位最终角逐的参赛者绝无弱手:两人是东道主突厥人,一人是臣属突厥的回鹘人,一人来自中原,还有一人从契丹来。他们不约而同静止半晌,不仅认真观察高台,也在暗暗打量对手。
全场陷入屏息的安静,仿佛弓弦绷到极点,回鹘人第一个冲出去,其余四人立即紧追、如影相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