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篱笆圈起一片花圃,但是花圃里却只种植一片仙人掌。可见花圃的主人的品味很独特。
李公豹推开铁门,生锈的铁门咿呀作响,屋子的占地面积不大,小厅里一片死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霉臭味。
许砳砳皱了皱眉,眯起眼睛,屋里光线很暗淡,正对大门的方向,摆有一张宽大的圆形会议桌,几乎占据了这个厅子的大半面积,侧旁还有一个大书架靠墙而立,上面规规整整地摆满书籍。只见圆桌的一角趴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桌上的台式机电脑亮着屏幕,冰蓝色的屏幕光冷冰冰地投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许砳砳走近一看,当场就吓了一跳——
那人歪着脑袋倒趴在桌子上,身子抽搐,双目紧闭,嘴唇浮肿,尤其是下嘴唇格外肿胀,还在不断地吐白沫!
许砳砳倒抽了一口气,猛然后退,却被另一人拦住。
许砳砳脊背一凉,突然,那双同样浮肿的肿眼泡倏然睁开,他的上眼皮既水肿又厚重,只堪堪能撑开半只眼,他的目光很浑浊,像是看着许砳砳,又像是透过许砳砳看着别处,格外诡异。
挡在许砳砳身后的人是李公豹,他扶着许砳砳的腰,哪怕目睹了同伴口吐白沫也神色如常面带微笑地引荐道:“骆主任,来客人了。”
黑大壮也没有上前关心同伴的意思,甚至还在原地跺了跺熊掌,跺得震天响,一下子就把口吐白沫的骆主任震得一个激灵,胡乱抹了把嘴就扶着腰站起来,抖着厚嘴唇问:“哪里哪里?是要入住我们终南洞的新住户吗!?”
——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骆主任一起身,许砳砳这才发现他的身材还算魁梧,但却腰背佝偻,背上仿佛驮着一座小丘。
李公豹看出许砳砳的惊讶,贴心地向他解释道:“砳砳先生是不是觉得很新奇?我们骆主任是骆驼修炼成精的,口吐白沫只是他在反刍进食而已,我第一次见到时也很是大开眼界。”
许砳砳僵硬地点头:“……”
然而他并不觉得新奇,而是受了惊吓。
骆主任从桌子上摸了一个民国老爷最爱的小圆框黑墨镜戴上去,又摸到墙上的电源开关,“啪嗒”一声,亮起一盏吊在天花板的小灯泡。灯泡的玻璃罩发黑,使用寿命岌岌可危。
借着这聊胜于无的灯光,骆主任这才注意到许砳砳。
而许砳砳也这时才注意到圆桌的桌面是双色的,一半檀色一半玄黑。桌后的墙面上霉斑点点,贴着一张泛黄的大字报。
「建设特色村镇文化,共创终南村新辉煌!」
前一个“村镇”被红笔划掉,后一个“村”字也被红笔打了斜杠,右上角写了一个扭扭曲曲的“街”,而后“街”字又被斜杠划掉,它的右上角又补了一个“洞”字……
许砳砳心里猜测这张画报见证了小镇没落的历史,骆主任就过来挡住许砳砳的视线。只见他的嘴唇颤动,嘴巴努成小o字形,“嚯嚯嚯”地笑着靠近许砳砳,热情高涨地问道:“小同志你这副样貌真是稀奇,你的原相是什么妖怪啊?”
许砳砳猝不及防被骆主任拉手,骆主任手上还残留着发臭的口沫,他一脸慈爱地拍了拍许砳砳的手背,眼看着手背的泥浆被蹭掉了一小块,许砳砳眼眦一抽,不动声色地将手抽离。
黑大壮作为见到许砳砳的第一目击证人,扭扭捏捏地难得开口。不同于他粗犷的外表,他的嗓音极尖细,道:“他是石头精,我,我今天像往常一样在焦土地里翻地,就看到他凭空出现了,我实在太害怕了,就喊来附近的豹子精……”
李公豹补充道:“但砳砳先生性情温厚,在现场并没有表现出要攻击大壮的本能。”
许砳砳:“……”
许砳砳回想起自己和黑熊精的初遇场景,明明是他被吓得浑身僵直,而且他确定以及肯定,黑熊精一掌就能把他的脑袋拍成稀巴烂。
骆主任惊愕道:“难道说小同志还有遁地的神通?!”
对上骆主任崇拜的眼睛,许砳砳生怕骆主任下一秒就捧杀他,让他当场表演一个遁地而走,赶紧摇头否认。
李公豹插嘴道:“我想大壮说的凭空出现,应该是砳砳先生第一次化形吧。”
焦土地里虽然满目疮痍,却有不少顽石砂砾。
李公豹这话也有迹可循。
骆主任听了,更是大喜,无精打采的肿眼泡也多了一丝神采,他搓了搓手,围着许砳砳转:“即是如此,小同志不妨就在终南村住下,我先来帮你登记户籍吧!”
说罢,他从身后的办公桌翻出一沓落灰的表单,撅起肥厚的嘴唇呼呼吹了两下,献宝似的递到许砳砳面前,笑得很殷勤:“终南洞热烈欢迎像你这样的年轻新血液,落户零门槛,手续又简便,而且你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入户还附赠一套小洋楼,落户就送!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环境优美,天然氧吧,是小妖精抱团取暖,休闲养老的好去处……”
骆主任慷慨陈词,面红耳赤,语速飞快地背完推销演讲稿,手里的表单涮得啪叽啪叽响。
但是接着,骆主任话锋一转,音量一低,脸上的羞色和愧色揉作一团,小声喃喃:“但不瞒你说,终南洞还是有不少缺点的,地处偏僻,民风淳朴,邻里和睦,妖口流失,导致经济不景气,GDP已经连续几十年在泛大陆排名最低……”
骆主任连声叹气。
小乡村生活悠闲,适合养老但不适合年轻人发展,大城市经济发达资源丰富,适合发展但生存竞争激烈。
妖怪世界也面临这样严峻的社会问题。
但许砳砳抓住另一个关键词,打断他:“那个,你说什么缺点?”
骆主任说话没底气,叹息道:“地处偏僻,民风淳朴,邻里和睦……”
旁边的豹子精和黑熊精同是面色赧然。
许砳砳:?
什么时候连民风淳朴、邻里和睦也成了羞于向外人启齿的地域缺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