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跳跃的火光覆盖在几个巨大的木笼之上,这些木笼潮湿而又狭窄,其中被关押的全是衣衫褴褛的年轻女性。 不过这些女人虽然是被囚禁的那一方,可大部分看起来精神都还不错。 每个木笼中都摆放着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圆柱形木桶,木桶内一侧灌满了清水,另一侧则装着风干的食物,两边的量都勉强能让这些女人维持生命。 除开本身就限制自身活动的牢笼,周围还算开阔的地方有着十多个正在巡逻的男人,他们裸露上身,脖子上戴着孔雀绿的粗糙石链,手中紧握锋利的长柄石刃。 这些负责在夜间巡逻的男人时不时还威胁性的用脚大力踢踹木笼,以此警告窃窃私语的女人,让她们停止可疑的行为。 野蛮的巡逻者用眼睛细数着女人,他们必须确保在首领外出整治领地边界的这个时期笼子里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少。 最近领地周围的小冲突不断,作为首领的阿祖兰负责了最为麻烦的中部圈外,而这些被带回部落的女人是两天前部落的副手从西边抓回来的。 和副手发生冲突的是藏匿在地下的异类群体,这些似人又非人的怪物最喜欢四处捕捉人类女人带回自己地盘。 副手在带人杀光了那些盘踞在南边山洞地带的怪物后,被这些怪物从各个部落搜刮来的人类女人就被副手暂时带了回来关押在这里。 也就是说现在被关在笼子里的这些女人,基本上可以算是第二次被俘了。 而她们之中,有个还处于彻底混乱状态的少女,她从醒过来那一刻起就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周围都是丛林?为什么她会和这些脏兮兮并且惊魂未定的女人一起被关在笼子里? “这里好像真的是阿祖兰的部落,我们说不定能安稳下来了。” 此时在少女身边的某个年长些的女性忽然小声的对她说:“你觉得呢?娜古。” 是在和我说话?娜古?娜古是我的名字? 少女很确定自己的名字并不是娜古,但一时间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本来该叫什么名字。 不过现在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是……她绝对不属于这个地方,至少她生活的地方不会用石刃作为最有威胁的武器,也不会用木头来关押犯人,再怎么都得是铁笼吧! 这种上面都长着蘑菇的木笼实在是夸张的有些过分了。 “娜古?怎么不说话了。”女性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你不舒服么?” “不、我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娜古缩了缩肩膀,忽然的接触让现在的本能感到不安,而且还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环境下,明明这个时间点她该接触到的东西应该是柔软的床垫才对。 现在眼前唯一的光源只是火光的地方,简直像场噩梦 “头晕?是昨天撞到的地方又复发了么。”女性好像还是不愿意放弃和娜古说话“我记得昨天应该就没再流血了的。” 撞到的地方?娜古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果然藏在后脑头发中有个硬硬的血块:“……” 也就是说这具身体曾经撞到过脑袋?娜古呆愣的坐在笼子角落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声音嗡嗡乱叫,但现在应该不再是能够慢慢发愣的时候了,她们可是被关在笼子里面,周围还是拿着武器时不时朝她们大声嚷嚷的野蛮人。 “我们……不逃走?”娜古小声的问她旁边的那位女性“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危险么。” 被像这样关在笼子里面,怎么看都是待宰的家畜、或者说野味。 “你说什么呢,这里是阿祖兰的部落。”女性靠在娜古耳边说“他们把我们这样抓回来,就是念在我们是无辜的人类女性,所以想让我们在他的领地里面安顿下来,如果不是的话早就把我们连同那些怪物一起杀掉了。” “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想逃走的念头,然后把我们都连累了啊。”女性拍了拍娜古的手臂“听见没有?” “但是这样把我们关起来,也不像是‘肯定不会杀我们’吧。”虽然娜古并不清楚女性口中的‘怪物’是怎么一回事,但大概的拼凑一下也能估计到目前的情况。 她刚刚提到了‘人类女性’和‘怪物’还有好像是很不得了的‘阿祖兰’,娜古疲惫的思考着这些词汇碎片,总之好像是有两方势力发生了什么冲突。 娜古她们之前待在有怪物的地方受折磨,然后怪物部落被阿祖兰的部落消灭了,怪物部落里面的人类女人就被获胜的一方收集起来关押在这里,处理方式待定。 然后这个‘娜古’应该是在之前的冲突中头部受了重伤,被关到木笼中后苟延残喘了几天,然后就在刚才终于死掉了,她的躯体里就莫名其妙的换上了我,所谓的新的娜古…… 大概就是事情的全貌,可能有不太准确的地方但基本上应该不会有偏差。 娜古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说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口好干,好想喝柠檬汽水,身上到处也黏糊糊的恶心死了:“虽然是给了我们食物和水,但我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对的……” “不会的,阿祖兰肯定不会下令杀掉我们的。”女性仍旧不赞同娜古的说法,在那群怪物手下她已经吃过很多苦头了,现在终于回到人类的部落她是不会因为一两个猜疑就赌上性命逃走的“等他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等他回来那不什么都晚了么,娜古勉强靠着架在木笼外昏黄的火把光看了一圈笼子内女人们的状况,大部分都在休息,看起来只有包括她在内少数几个人显得有些焦躁。 她不清楚这些女人之前究竟在怪物的手中受到了怎么样的折磨,才会觉得像这样被关在笼子里也是可以安心的状况,还是说那个阿祖兰真的就是可以能够依靠的人? 没办法判断,娜古十分不安的朝笼子外看,她的这个毫不掩饰的举动让巡逻的男人敲了好几次木头警告她:“不要想着逃跑!” “我只是看看周围的样子。”娜古后退了一点远离木栏,防止男人手上的木棍透过笼子敲打到她身上,她看这也算是机会就多补了句话试探“毕竟是那个阿祖兰的领地……” “不要随便称呼首领的名字!”男人又敲了下笼子。 娜古缩着肩膀,现在至少算意外确定了这里的确是那个阿祖兰的领地。 “……叫你不要动些奇怪的心思,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在娜古身边的女性推了推她“你是受伤了所以才会这么不安,快睡觉,睡觉就好了。” 我是因为周围的文明至少倒退了几千年才这么不安的,娜古胸闷无比,她现在就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大喊大叫五十分钟来发泄:“我还不困,你睡吧。” “你不会再摸摸索索的想要逃跑吧?” “不会的。” 老实说娜古也并不知道逃跑之后她能去哪里,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想逃跑也只是避免被杀而已,如果那个阿祖兰真的不会杀她们那么暂时留在这个部落整理下思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火焰烧灼着木头的噼啪声和树林中奇怪的微弱鸟鸣声,再加带着清淡树木气息的微风使这个夜晚让人昏昏欲睡。 娜古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努力从困意中保持清醒,因为不知道那个首领会不会在夜里回来,而且现在她身上就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到时候如果出些什么变故就连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有个坚硬的能刚好拿在手上并且容易藏匿的东西就行了,那会让她安心很多……那些巡逻的男人腰后都别有巴掌大的小石刃,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现在这些小石刃就是水里的月亮,娜古勉强靠着昏暗的火光检查木笼外的泥土地面,她想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些露在泥外面的石块。 果然不远处就有娜古所寻找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笼外那些巡逻的男人,等他们巡逻三四个来回出现盲角后就迅速伸手出去试探性的勾了勾那块石头。 “……” 碰不到,差一根指头的距离……娜古在一瞬间的尝试过后就把手收了回来,刚好巡逻的人也已经转头。 接下来的整个夜晚,娜古都在不停的和那几块石头以及无数个巡逻周旋,最后在天边泛白的时候她终于拿到了五块石头,勉强能算是大丰收……娜古心酸的把石块藏在衣服底下,她还在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你在做什么?” 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娜古一惊,惊讶过后她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之前找她搭话的女人,她已经醒了过来。 “我藏了几颗石头。”娜古掏了颗石头递给她“你也藏一颗吧。” “石头?你不会还是……”女人瞪圆了眼睛小声的说“都说了不要再搞这些事情惹祸啦。” “也不算是惹祸吧,以防万一嘛。”娜古把石头塞在女人的大腿下面“该用的时候就用没必要用的时候就扔掉,反正几个石头而已。”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也还是听娜古的话把石头藏在了身上,接下来她又帮娜古将剩余的几颗石头交给了其他女人:“但我觉得应该用不上这些吧。” “希望用不上。”谁不希望和平解决问题呢,娜古揉了揉自己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此时天色也越来越明亮,娜古终于得以看清楚这地方周围的全貌。 是刑场,虽然很落后但确确实实是刑场……笼子外大约几十米的地方耸立着许多石架,那上面挂着许多只有半截上身的尸体,然后地上到处都滚落着已经风干的头颅或者肢体,泥土中隐约能看见些泛黄的白骨。 除此之外还摆放着很多巨大石台,青灰色的石台早就被鲜血染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恶心颜色,石台的周围还摆放着石碗,看起来好像是接……娜古不太想继续考虑那个石碗的作用。 可能是因为一晚没睡,十分疲惫的娜古看见面前着冲击性的场面也没什么力气感到恐惧,她只是在想原来这就是那女人口中的‘能安稳下来了’,在娜古看来这和被推上断头台没任何区别。 她多少有些无语的看了眼坐在她身边的女性,但娜古她没什么立场去责怪这些被怪物折磨过的女人,她们也许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了阿祖兰的决定上。 娜古的手覆盖在绑有石头的腰部,她在晚上的时候扯烂了自己的裙摆做了个简陋的腰带将石头贴身绑了起来,如果要用的话只要将手伸进衣服腰间的烂洞中一掏,就能将石头掏出来。 她就保持这个姿势强忍着困意等到了太阳终于升到正中央,这个简陋刑场的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骚动声。 “有动静了。” 笼子中的女人们抬起头朝骚动的方向看去,一个大胡子男人骑着高大的像是长毛牛的动物朝她们这边跑来,巡逻的男人立刻用奇怪的姿势弯下腰迎接那大胡子的到来。 所有女人都紧紧的盯着大胡子仿佛他就是救世主,但现实并没有随了女人们的意愿。 “全杀了。”大胡子开口便是令人绝望的话“全都不能留下来,首领的旨意。” 刺耳的哀嚎几乎是瞬间贯穿了娜古的耳朵,她被绝望的女人们挤到了笼子的角落,那些女人尖叫着请求大胡子放过她们,并杂乱的诉说着自己曾在怪物手中受过怎样的苦难。 “请体谅,本应与我们一齐祈祷的同胞。”大胡子叹着气摇了摇头“首领无法信任曾和怪物一起生活过的你们,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我们也需要保护自己的族人。” “那就请放我们离开,我们不会再回到你们的领地上了!”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样喊叫着,但娜古觉得如果要放的话早就放掉了,也不会关着她们这么多天然后最后来一句‘全杀掉’。 她觉得不是那个叫阿祖兰其实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就是对于处理她们这些女人部落内部里面意见一开始并不统一,现在等到阿祖兰回来才全部服从了他一个人的命令。 在接到大胡子的命令后,负责巡逻的男人们就分批走到了木笼前,打开笼门将女人捉了出来朝石台拖去,她们肯定无法对抗男人的蛮力,所以前几个女人都无助的被按在了石台上被用石头割断了脖子。 她们的血顺着石台流下,流进了下面摆放的石碗之中。 “父神啊……”跪在娜古身边的女人瑟瑟发抖,她们的笼子按顺序看是第二个,而前一个笼子中的女人只剩下了三个,也就是说马上该轮到她们了“娜古、你说这个石头是用来敲晕我自己的么?我觉得我没办法和他们对抗。” 娜古已经被吓得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她觉得自己脑袋发涨,鼻腔里面全是让人想要呕吐的血腥味。 如果是噩梦的话就现在醒过来吧,现在这个时点醒过来刚好……娜古紧握着在鲜血和尸体面前显得十分苍白的石块,迟来的恐惧甚至让她萌生了和女人相同的想法。 用这个石头把自己砸晕说不定会好受好很多 但浓烈的求生欲还是超过了恐惧,这个刑场的后方就是茂密的树林,她们手脚上都没有束缚,所以有一瞬间的空隙就好,她能用尽全力逃进树林里面……因为行刑的对象都是力气上较弱的女性,所以那些男人们都是一人抓一个。 被按在石台上是肯定不会再有机会逃走了,开门抓人的时候因为是一群男人堵在门口,所以也没什么机会,看来只有在被押去石台的路上……那个时候是一对一她也许有机会。 娜古思考的时候前面一个笼子中的女人已经全部被抓完了,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的双腿不要在关键的时候发软,押去石台的路上,押去石台的路上。 机会只有一次,搞砸了命就丢了 终于,在笼门第六次打开后娜古被扯着肩膀抓了出去,她脸色僵硬被男人扯得几个趔趄,手臂现在被反剪着,但只要挣扎着空出一只手臂她就…… “她想逃跑!!抓住她!” 娜古还没来得及施行她的计划,身后就忽然一片骚乱,导致抓她的男人也分心了片刻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女士终于肯开始反抗了,但现在也顾不得去研究到底是谁,娜古趁她手腕处的束缚轻了不少,就肩膀一个用力让身体侧过去带动手腕挣脱了束缚。 “你……!” 拿石头太慢,现在男人已经回过神抬手要抓她了,娜古觉得几千年前的男人,要害部位应该也没有改变……就抬腿一个猛踢。 果然没什么改变 在得到空隙的下一刻,娜古就不要命的埋头朝森林的方向猛冲,她的余光能看见除了她好像还有两三个女人也在朝森林奔跑,娜古真是无比感谢其中某一位制造骚动的人。 但现在也不是高兴的时候,在跑进了森林后娜古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差别了,那些一起逃出来的女人就像是动物一样四肢并用,在全是树枝、泥土中凸出的巨大树根、树冠上垂下来的蛛网般的树藤、各种几米高的茂密植物间毫无阻碍的穿梭着。 没过几分钟她们的人影就彻底被森林中葱郁的绿色埋没了,而娜古还笨手笨脚的在挥开树藤。 怎么办,她能听见身后逐渐靠近的声音,如果没办法逃远的话至少找个能藏匿的地方,也许能有个树洞,或者动物刨出来的土洞也好…… 艰难朝前跑的娜古这时又遇到了麻烦,她的路被颗拦腰倒下的大树挡住了,这时候要绕路也来不及了,她只能趴到地上钻进了倒下的大树和泥土间形成的缝隙中,试图爬…… 娜古朝前爬的动作停住了,因为缝隙的出口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了一个陌生男人,他偏着头直愣愣的看着在趴在树干下面的娜古。 因为背着光娜古没有办法看清楚男人的脸,但唯独一双金色的渗人瞳孔看得非常清楚。 盛满殷红鲜血的石碗出现在了娜古的脑海中 我的……我的血能装满几碗……? 被吓得浑身僵硬的娜古终于精神错乱了,她就不停的想着石碗趴在树根下和那个金色瞳孔的男 人对视了四五秒。 就在对视时间长到娜古怀疑那个男人也许只是只金眼睛的猴子或者其他什么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嘈杂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追、追上来了!娜古没想到自己的幸运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在她想要掏出腰间的石头将自己砸晕的时候,蹲在树干缝隙前的金眼男人忽然动了,他起身跳到了倒下的树干上。 “这边没有,我刚刚就守在这里的。”稍微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娜古的身后响起,男人此时已经跳下树干,用身体挡住了娜古脚部这端的缝隙,让追来的人没办法看见下面趴着的娜古“应该是朝这两个方向跑了。” 娜古趴在泥巴上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回事,她、她的运气原来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