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叫嚣着没有钟奕的份，但最后端上桌的汤底与食材还是三人份，叶楚楚抿嘴笑，宋衍对待钟奕时完全是本体的态度，说话毒舌态度刻薄，不过并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他穿女装时大多是性格亲和可人的小姐姐，哪怕跟男性说话也很得体，倒是很少有这样直接怼人的时候，让叶楚楚不禁好奇他跟钟奕到底有什么过往，能让他这么嫌弃。　　　　热腾腾的火锅端上桌，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肉片，钟奕并不挑食，被宋衍勒令只能涮白锅也很吃的很开心，还试图给宋衍夹菜，被对方端着碗避到了餐桌最远的一角。叶楚楚看得直想笑，忽然听到手机响，划开屏幕一看又是罗言。　　　　小阎王听说他们在吃火锅，发了个十分怨念又委屈的表情过来。　　　　阎王要你三更死：【我也想跟大家其乐融融的吃火锅啊，这该死的加班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口十子：【阎王大大加油.jpg】　　　　阎王要你三更死：【……你说我本来是个好好的富二代，每天除了游手好闲什么都不用做，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才投了这么好的胎，结果福没享几年就被弄到这儿来，没有温柔小姐姐就算了，还得每天面对这些死相清奇的厉鬼，简直了！】　　　　大概是因为两人觉醒灵基的经历相似，罗言很喜欢跟叶楚楚抱怨工作压力大并回忆过往的悠闲人生，叶楚楚憋着笑，继续打字回他。　　　　口十子：【也不能这么想啊，好歹你现在可是阎王，掌管人间生死的存在哦？可以开后门让自己下辈子也投个好胎吧？】　　　　阎王要你三更死：【别提了最开始我也这么想来着，后来发现所谓地府根本就只是个监视机构而已，人死后灵回到灵世界再进入现世，这是自然界的循环规律，属于这个世界的基准因果律之一，就像河流中的岁蒸发成云又变回雨落回河流一样，就算我是阎王对此也毫无办法……别说下辈子投个好胎，我甚至都没办法阻止自己的死亡。你见过会寿终正寝的阎王吗？！】　　　　口十子：【上一届的老阎王不就是……寿终正寝？】　　　　阎王要你三更死：【…………】　　　　罗言那边给噎得半天没有回话，叶楚楚赶紧又回了一句。　　　　口十子：【而且寿终正寝说明没遇到什么大问题，比死于非命好多了嘛。】　　　　阎王要你三更死：【但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啊！】　　　　正打着字，一大勺涮肉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叶楚楚碗里，宋衍提着汤勺在锅沿敲了敲，“吃饭的时候别玩儿手机。”　　　　“抱歉抱歉。”叶楚楚毫无诚意地双手合十，夹了一片肉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家里的火锅都是经过宋衍的手艺改造后的产物，汤底不是清水而是骨汤，美味得不能言语。钟奕不顾主人家的白眼，端着碗也吃的十分开心。他看上去跟宋衍很熟，是那种并不在意相处时的态度，到正经事时都当对方靠得住的态度，说起来他与宋衍在地府的情况很像，都是在现世中有各自生活的外派降灵师，算得上是真正的‘同事’。　　　　叶楚楚更加好奇了。吃完了火锅，宋衍煮了果茶出来，她没忍住摸出手机点开了罗言的聊天窗。　　　　口十子：【阎王大大你知道钟天师和宋衍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那你就问对人了。】罗言那边秒回，从字面上都能看出找到八卦点的兴奋。　　　　【虽说是我继任之前的事，不过在地府这边流传深广，可谓无人不知。据说钟奕那小子对女装的宋衍一见钟情，愣头愣脑的追了好几个月，宋衍自爆是男人还不信，最后让他哔——之后才死了心。】　　　　“噗——”叶楚楚一口茶喷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擦拭，偷偷瞄了瞄相互之间剑拔弩张的宋衍跟钟奕。宋衍会有这样的态度倒是好理解，毕竟他虽然喜欢女装，但内里依旧是个性别男爱好女的直男，被同性追求的确有点不爽，以及那个‘哔——’里是什么内容好在意啊啊！　　　　“楚楚？”宋衍也扯了两张纸巾给她，微微蹙眉，“还在跟小阎王聊天？都说了什么从吃饭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没、没事……”叶楚楚心虚地摇头。　　　　所幸现在家里还有个更能吸引宋衍注意的人，他没再多问，转头看向了坐在沙发上自行取茶的钟奕，闭了闭眼睛才开口道，“说吧，你不请自来是想干什么？”　　　　“同事间的工作交流啊，很正常吧。”钟奕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了宋衍，十指交握，神情逐渐沉稳下来。继续开口前他的眼神落在了叶楚楚身上，头却依旧朝向宋衍，像是有询问的意思，宋衍垂下目光，微不可查地微微颔首，默认叶楚楚可以参与接下来的谈话。　　　　两人之间陡然变化的气氛让叶楚楚也不禁坐直了身体，将手机放到了一边，认真听他们说话。　　　　“地府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是绝灵。”提到这个词钟奕下意识地皱眉，再不见刚才那副干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知道。”宋衍在降灵的时候就看出那女蜘蛛是正在成型的绝灵，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轻轻侧头，见叶楚楚正襟危坐，忍不住提了提嘴角，“楚楚，你知道绝灵是什么吗？”　　　　“是邪灵……不，应该说是高阶邪灵的一种吧？”叶楚楚点点头，那天回来之后她就上不可视之界详细恶补了关于绝灵的知识，背诵定义一般说了出来。　　　　“常规的邪灵一般是个体人类……还有别的一些生物死亡之后因为强烈的执念而滞留在现世，最终异化的灵，比如怨灵，还有之前遇到过的物灵。而绝灵是在这基础之上形成的高阶邪灵，只会出现在大规模灵滞留的情况下，邪灵之间相互吞噬影响，最终集合执念形成新的意识，就是绝灵。”　　　　“没错。”宋衍点点头，“这样的灵拥有的力量是普通灵体的数千上万倍，每一只现世都是灾难级的。”　　　　“但是我记得绝灵一般只会诞生于人类大规模死亡的情况下，比如战争，瘟疫，还有一些自然灾害的时候。”叶楚楚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绝灵可以说是很多邪灵的融合体，其中‘很多邪灵’是它诞生的必要条件，这样的情况在和平的现代社会中几近绝迹，况且女蜘蛛的本体只是一个含怨而死的孕妇，就算成为极凶的邪灵，也还够不上绝灵诞生啊。　　　　“问题就在这里。”钟奕出声道，“常规情况下，那孕妇化为邪灵杀死丈夫与婆婆，也就是生前因缘相连之人后，理应就该解开执念回到灵世界的。她会因此而死，说明生前并不是具有强烈反抗意识，想要改变孕妇被强制顺产现状之人，这样的人即使成为邪灵，也不可能引起大规模共情才是。楚楚你也是女性，也能理解这一点吧？即使对她心存同情，却不会陷入同样的仇恨情绪里。”　　　　“嗯。”叶楚楚点了点头，最初听到那条新闻的时候，心中虽然有同情，但怒其不争的心情更占大头，更别说还有陈述这样压根没有站在产妇那边的女性。　　　　“但是女蜘蛛却借由范围内所有女性的共情为基点，建立了覆盖小半个城市的灵世界。”宋衍摸着下巴说道。女蜘蛛唯一的漏洞大概就是把他也放进了灵世界，有了叶楚楚的认同，被影响的女性之中有一人‘不再仇恨所有男性’，因而打破了那个灵世界的建立法则，这才让地府的援兵找到切入的机会。　　　　“根据地府那边的分析，这是一个罕见的双向影响现象。”钟奕的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原本要诞生女蜘蛛这样的绝灵，只会是大量孕妇同时死亡，其怨念相互吞噬，而后形成新意识的情况。但市医院的情况正好相反，成为邪灵的孕妇之灵让妇产科的孕妇们发生共情，这些由共情产生的执念相互吞噬融合形成了新的绝灵，而成为绝灵的孕妇邪灵又反过来利用其力量让更多女性产生共情。”　　　　“刚好形成了一个闭环，源源不断地为绝灵的诞生提供力量，难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成型。”宋衍微微蹙眉，忽然回想起了什么，“那个聚灵法阵——”　　　　“已经被销毁了，等我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那东西早就随着灵世界崩塌了。”钟奕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过来找你商量，小阎王那边才继任没一年，被做手脚的几率太大了，你心里有个数最好。”　　　　宋衍架着胳膊没有说话，目光与钟奕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沉重的味道。　　　　叶楚楚还在消化钟天师刚刚的说法，结合之前在不可视之界上恶补的知识逐条分析。绝灵善于蛊惑人心，尤以诞生时的执念为重，比如在战场诞生的绝灵会有强烈的求生欲，很容易出现在濒死之人身边捣鬼；而如果是由难产而死的孕妇的执念诞生的绝灵，当然能轻易影响女性，特别是临产的孕妇了。　　　　历史记载上的绝灵诞生无不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而这次的速度却非常快，从产妇死亡到女蜘蛛的事件不过两周多，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其关键点就是刚刚钟天师提到的，非常罕见的双向影响现象。孕妇的执念发生共情形成绝灵的形，而成形的绝灵影响更多的女性，进而吸收更多的执念完成进化。　　　　太过巧合了，简直就像是——　　　　“这次的事件，是人为的吗？”叶楚楚抬头看向神色沉重的两人，“……有人想要人为的制造出绝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