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之下,恍如白昼,真不如月黑风高更易潜行,余小晚一路上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一路溜着墙根,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一动不敢动,简直跟个过街老鼠似的,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好歹历尽千辛,总算猫回了将军府的角门。 门是到了,可怎么进去呢? 她正迟疑之际,红木的双扇门自己开了! 不等她看清,一道身影就直扑了过来。 “夫人,你可回来了!你都吓死奴婢了!” 喜儿早已忘了尊卑,抱住她就是一阵啜泣。 余小晚轻吁了口气,拍了拍喜儿的背,“进去再说。” 不等进门,角门里又钻出一个小厮,先冲她抱手行了个大礼,这才道:“夫人回来便好,小的这就给将军送个信儿去。” 说罢,他又拜了拜,便匆匆离去。 余小晚微微蹙眉,随着喜儿一同进了门,不等她开口问,喜儿便已关上角门,破涕为笑。 “夫人夫人!您可不晓得,这一晚上将军可派人来问了好多次,可忧心着夫人您呢!” “是吗?” 时晟若只是问一次,她相信那是关心,可问那么多次,就不是关心她,是担心他自己了。 本来嘛,若只是关心她,问一次没来,等来了,小厮传个消息也就够了,何至于一次次来问。 他如此这般,只是担心她被抓住,届时,只要有心人稍作文章,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转过拐弯,便见府内一片灯火通明,余小晚刚刚松缓的眉心再度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大的阵仗?” 喜儿这才想起禀报,“夫人有所不知,半个时辰前,那玄国的九殿下就被抬了回来!他满身是血,脸色白的,死人一样,可吓人了!” 玄睦抬回来了? 余小晚有些诧异。 “还有谁来了?” “还有公主府的管事和府医,听说宫里的太医也在往这边赶,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余小晚瞬间了然,那处小巷离公主府最近,玄睦既不是刺客,便是在公主府出事的贵客,公主理当将他留在府上治伤,如今公主府的管事都出面了,却未曾将他留下,反而一路颠簸送来这里,只说明了一件事。 公主府尚不安全,那刺客很有可能还在府上。 余小晚略一思索,问道:“可有人问起我?” 喜儿许是一晚上担忧过甚,不提醒竟都想不起来回禀,她这一问才赶紧回道:“问起了问起了,福伯回说夫人您自宴席回来便身子不适,一时无法起身,加之当日茯苓毒害夫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公主府的管事似是也有所耳闻,并未多说。” 余小晚颌首,想了想,她毕竟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如今时晟不在,她整晚都不露面,总归是不妥,遂携着喜儿匆匆回了寿秋堂,换了身襦裙,又朝着安冬阁而去。 一路上,喜儿脸色都不太好看,忍了数次,还是问出了口。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里衣竟有血迹?” 余小晚本想绕过,可想了想,喜儿终归是个忠心的,况且以后还用得上,便没有隐瞒。 当然,胎记之事,自然是跳过,只字未提。 喜儿听罢也是一阵唏嘘,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余小晚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喜儿,你们一路行来,可有什么差池?” 喜儿虚扶着她摇了摇头,“一路安稳,什么事都没有。” 余小晚抿唇望了一眼皎洁明亮的月,眼神微移,“轿子呢?带我去看。” 软轿就在后院停着,喜儿提着纸灯,引着她很快便到。 “灯笼给我。” 余小晚接过纸灯先绕着软轿转了一圈。 时晟一向低调,这常用的轿子也是普通的紧,没有金丝银线,更没有珠玉加顶,素兰的布面也只绣了几丛暗红的海棠,也全靠这几丛海棠,不然,还真难看出竟是顶女眷的软轿。 余小晚仔仔细细看了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她迟疑着点了点灯笼骨,思索了片刻,这才小心地撩开轿帘,先探进纸灯照了照。 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她又将那纸灯晃了好几圈,这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看个仔细。 轿内比那轿外更加朴素,不知这时晟是的确不喜铺张,还是小心谨慎,怕被扣上功高盖主、好大喜功的帽子。 进了轿子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余小晚微叹,或许真没什么事,时晟会那般说,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这么想着,她便抽身想退出来。 手动灯摇,挑在灯挑,划过一道清浅的弧度,灯影摇晃处,一点银芒突然闪过! 余小晚已转过头去,怔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可再看,看银芒已经不见。 余小晚眼神游移了一下,提着灯笼变换着角度,轻轻摇晃。 灯影过去,不时有银芒闪动。 余小晚照准位置,径直凑上前去,嫌纸糊的防风罩朦胧碍事,干脆扯掉,独留灯笼骨和内里的火烛。 风罩一除,光线瞬间明亮数分,那银芒也看得一清二楚。 那银芒就埋在那轿座之上,深入软垫,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依稀像是几枚银针。 余小晚回头冲好奇张望的喜儿伸出手,“帕子给我。” 她方才换衣匆忙,没顾得上配备这个道具。 喜儿赶紧从窄袖里揪出条丝帕递了过来。 余小晚将那丝帕折了一下,这才谨慎的捏出了其中一枚银针。 说是银针,却并非纯银所造,质地坚硬,针尖锋利,烛火之下银芒闪动,绝非凡品。 余小晚拎起灯笼小心地照了照轿顶,如此光线,很难辨出针眼。 虽辨不出,可她却十分确定,这针绝对是从轿顶而入,看那银针分布,明显是冲颅顶而来! 若她半途不曾下轿,只怕早已数针入脑,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