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悬西,沈耽的那片橘子林枝叶零落一地。他扛着竹耙子去清理残枝落叶。归拢成堆,点火烧掉。草木灰用簸箕端走撒进田里养土。 夜里,沈耽在炕头算账。 寿宴五两,喜宴二两一百六十文,蒋家之前二两加上今天的三两。 统共这片橘子林沈耽赚了十三两,多一百六十文! 除去七七八八的开销,给五茶的谢工费。 差不多有十二两多的剩余。 沈耽坐起来,掂量手里这些钱。足够他过活一年。 可是……沈耽一拍炕头。 要是娶平桉,那就不够了。 —— 彩礼,媒钱,酒席,答谢……林林总总的花销。总不能让姑娘嫁得太寒碜吧。沈耽点根儿叶子烟,坐在炕头烧。 最重要的还是以后的日子。 既然喜欢人家又要娶,怎么也得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过来坐坐。 这才是沈老板娶女人该有阵仗。 沈耽下炕来,出去。站在门槛外抬头看夜里云和月。 河豚在狗窝里睡得灵魂脱壳。 他掐灭烟头,笑骂狗子,起来看家! **** 农夫的棉花成熟。 沈耽起大早,套一件秋衣,挽起袖子到胳膊肘,裤子挽到膝盖上,锁门,命河豚看家。自己挑起扁担往棉花田走。 下面踩一双旧草鞋,嗒嗒贴脚。 其实来到这边以后沈耽基本上都是穿草鞋。 他翻遍整个茅草屋才发现自己只有一双棉鞋,坏了没人给做。所以除了天儿特别冷他才穿它以外,平日都是赤脚或者自己编草鞋将就对付。 棉花比较好收割,幺茶又教过他怎么摘最省劲儿。沈耽头顶上戴顶草帽,就在整个棉花田里边儿挪动。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大好,他得赶在下一波雨水来临之前把全部的棉花都收完。累得不行才找个阴凉的地方喘口气,渴了随便摘个野果子。 下午,沈耽正在林子里擦腰伤药,低头绑腰带。 从林子里边儿出来的河豚坐站在田坎上看他。 “好狗!” 沈耽过去挠挠狗子的头,从山泉口洗完手下来。 正准备继续悉摘棉花。 谁知平桉也从下边田坎过来。 “沈耽大,哥。”平桉冲他莞尔。 沈耽欣喜死了,忙撩下衣角隔着田坎儿问:“你怎么来的?” 平桉指指河豚,说:“它带我,来的。” 沈耽跳下去,平桉就塞给他一双崭新的鞋子,针脚细得很。 平桉说:“给你。” 他愣了愣,随后笑,稍稍弯腰,贱贱的往姑娘耳边吹气:“真耐看。” 平桉:“还,还好,我纳了三层底。” 沈耽直立起腰身,“我说的是人。” 姑娘没反应过来,沈耽看她单纯的样子就不想挪开眼,还想逗她。 沈耽本来人就高,挺在姑娘面前,伾伾的笑,“你长得,特勾我的火。” 脸不大不小,眼睛特水灵有神。 一笑。就撩拨开了沈耽。 平桉是大俞的小姑娘,虽然在男女事上迟钝,但是她反应过来听得明白沈耽的话。 睁着明晃晃的眼睛看沈耽。 她这么一看不要紧,看得沈耽口干舌燥。 这表情太招人疼! 沈耽稍稍别过头,问:“为什么送我鞋呐。小桉桉。” 平桉还没有缓过来,谁知道沈耽竟然根本不把玩笑当回事。 转眼就正经得不行。脸不红心不跳,大狐狸尾巴高高翘。 平桉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耽察觉,弯腰去看姑娘的表情,“怎么,我吓到你了?” 平桉笨拙的点点头。 沈耽忽然哈哈大笑,连带整个上半身都喘得不行。笑够了才说:“那你得适应我。” 因为。 他吐字清晰的告诉她:“我还有更不要脸的话要说给你听。” 唰!! 平桉的脸从两腮红到脖子至锁骨,那片剔透的肌肤瞬时变得润粉如花色。 沈耽:“比如。” 他的唇在姑娘的耳朵边贴了一下,手下配合小动作。 姑娘听完,下意识揪紧了自己的衣服领口,诧异的抬头看沈耽。 没皮没脸的沈老板抿唇,在等平桉恼羞成怒。 骂他太浑。然后他就借机哄她。 可平桉羞囧过后,同样紧抿唇。半晌才回:“你不要这样,对我。” 最后两个字姑娘吃力的吐出来。 操! 还不如直接给沈耽一刀。 这句话太他妈有诱惑力了。 沈耽笑意蔓延。 “那你想我怎么对你,嗯?” 你说,只要你想,我就这么干! 沈耽撩人小坑挖得太顺畅。 平桉还没跟上沈耽开鸡公车的节奏。 脑袋一团浆糊。 特直白的回:“你不能看我里,头的衣裳。” 沈耽发誓,他刚才绝对没有说要看平桉里头的衣服。 耽大爷说的是 —— 老子特想知道你里衣的尺,寸。 平桉边摇头边打手势,“你不是这样的坏人,对吧。” 在平桉心里,沈耽大哥是吃苦耐劳,爱憎分明的好人。 虽然他爱开玩笑。 但那只是玩笑。他不会伤害她。 沈耽舔了舔后槽牙,笑回:“放心,今天不会,下次。”语气倒是收敛了许多,又有隐藏不住的情,欲。 平桉却说:“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儿?”沈耽有点不想放人的口吻。 平桉:“去广江府。” 广江府? 沈耽只听过潘江府,广江府在哪儿。 “什么时候回来?”沈耽问。 平桉:“明年三月,回来……” “哦。”沈耽后面的‘我等你’三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平桉就说,“成亲。” 明年三月,回来,成亲。 沈耽微怔,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复杂奇怪。偏了偏头,问她:“和谁。” 平桉小声回:“不……知道。” 沈耽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揉捏,疼得堵嗓子眼儿。 半晌,他才提气干巴巴的问:“你自己愿意?” 平桉不回话。 她本来就说话不好。更怕自己说不好的话。 就那么平视前方。静静和沈耽对立站着。 看到她这个样子。 沈耽忽然口气变得软和许多,“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对不对。” 平桉抬起头,柔软的说:“我要回去了。” “是不是。”沈耽的语气忽然又重了些许。 身子动也没动,伸手将平桉的纤细胳膊拽在了手里。 气氛开始微妙。 平桉:“我,我,我,我……!”她的整张脸都在咬字。 沈耽双眸黑深起来,脸色的神色一点一点肃穆。 他不经意牵了牵唇角。 直接问。 “喜欢我吗。” 沈耽单手插兜,一手牵住平桉。眼神坚定得吓人。 山风轻悠悠。 平桉的心脏扑通震跳。 “说啊。”沈耽拉扯了她一下。 轻飘飘的姑娘力气虽然大,可根本就没站稳。被一扯,整个人都跌进沈耽准备好的胸膛。 沈耽低眸看着她干净乌黑的发顶。 铿锵的男声从胸膛发出。 “我要你亲口说。我沈耽要你,你嫁不嫁。” 他似乎有些愠怒,也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耐心。 平桉额头就抵在沈耽的胸口。她身子站得笔直,双臂自然下垂,拳头却握得紧紧的。 实实在在的回:“喜欢。” 沈耽不够,“有多喜欢。” 平桉抬眸,对上沈耽的视线。 他的五官真的很好看。眉目俊朗,鼻梁挺拔。人又踏实能干,还,还没嫌弃她结巴。 所以平桉说:“我喜欢你,犹如我,心悦青山与日月。” 对于大俞的百姓来说 —— 青山是宝藏和福泽,日月是上苍赏赐的神辉。 要心怀感恩,心敬神圣。 那是他们仰视的信仰。 沈耽笑了。 他太稀罕这个答案。 单指抬起平桉的下巴,“青山日月算什么,以后老子就是你的天。是要替你扛灾扛难的男人!” 平桉瞳孔在放大。 沈耽掐着她的下巴,无误霸道的对准那张小口。连平桉惊呼声都吞噬在沈耽的唇里。 下一瞬。 因为本能的羞涩,平桉才知道怎么去拒绝。 沈耽稍稍离开一些,柔声笑道:“别推开,试着习惯我,知道吗?” 平桉的表情已经告诉沈耽:我傻了。 沈耽这次温柔的舔舐了她的唇角。微微在上头咬了咬。吮住那一方软香甘甜。此前的所有累和苦。 都烟消云散。 因为得到所爱。 那样令人重生和纾解。 一切苦难,都是善意。 沈耽最后松开平桉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双腿还微微站不住。 沈耽抬手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唇角。笑道:“我送你。” “嗯。”半天,平桉才发声。 两腮陀红。 其实沈耽很意外。虽然桉桉都不懂。 但是她很配合自己。 这一点令沈耽无比满意和充满期待感。 他送平桉直到白河村村口。一条平坦的泥路延伸至村里。 平桉对沈耽说:“谢、谢。” 谢你送我。 沈耽点头,交代:“出门在外我不能陪你,江湖险恶自己要小心。” “只要你回来,我就去提亲。” 平桉在轻轻笑。低声:嗯。 沈耽是真舍不得她走!心想着,绝对没下次让姑娘自己出去干活的道理。 平桉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十分认真对沈耽比划了一个手势。 沈耽问,什么意思。 平桉微微娇羞。特纯真的说。 “回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