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现在对眼前这个人,就只剩下了恶心。过去的十余年间江无尽对苏靳凉极好,她从小寡言,殿中没人愿意同她玩,苏彦又很严厉,他要求苏靳凉样样都要做到最好。每次训练完苏靳凉都觉得好像全身都要散架了一般,这时江无尽总是会从厨房端来一碗甜羹给她喝,笑着对她说“阿凉辛苦了”。那时苏靳凉觉得江无尽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可惜那都是假的。
江无尽见她不说话也就没了兴致。掸了掸袍角道“看来阿凉应该是没什么想问的了,那为兄这便回去了。对了,为兄今日还给你带了药。”
他让人将药端了进来,看向身后的谢砚安“阿凉手上有伤不方便,砚儿,你喂阿凉吧。”
谢砚安将碗端起送到了她嘴边,苏靳凉偏头,她心里清楚这药一定有毒。
那时她也发觉行踪泄漏定是内部出了问题,但彼时她还养着伤,乐原三人都不在殿中,在床上躺着时她便在脑海中几乎将殿中之人都过了一遍,却独独没有怀疑过江无尽与谢砚安。
她记得她的大哥依然像以往一样给她送来了甜羹,现在回想起来那碗甜羹一点都不甜。因为里面掺了能将她迷昏关到此处的迷药。
她知道眼前的这碗药能要她的命,她很平静,因为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而已。
谢砚安又将碗往前递了递“凉姐姐,把药吃了吧。”
苏靳凉抬眼看她问道“你又是为何?”
谢砚安是她的侍女,说是侍女,但苏靳凉从未当她是下人。因着苏彦刚把苏靳凉捡回来时她才两岁,前几年还好,到后来苏靳凉逐渐长大,还是有诸多不便。苏彦便在外面把谢砚安买了回来。
谢砚安比她小一岁,有名有姓,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后来遭遇变故家道中落才沦为了侍女。被买回来后,苏靳凉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从不苛待她,也不必她自称奴婢,因她大一些,就让谢砚安可以叫她凉姐姐,偶尔同自己说说话。
是了,这次任务苏靳凉没同江无尽说过,但谢砚安却总是在她左右,她处理殿中事务时也从没刻意避讳过她,现在她再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可真是蠢的要命。
“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人各有志,凉姐姐可不要怪我。”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苏靳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复而又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药碗上开口道“什么毒?”
谢砚安手中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门口的江无尽。江无尽随即笑着开口“如今告诉你也无妨。这药,同当初师父中的毒一样,出自碧云宗。名叫——噬心”
竟是碧云宗的毒,苏靳凉眸光微深,怪不得连乐原都没办法。
“阿凉不愿喝?这良药虽苦口,可也得喝了伤才会好,这样下去怕是会失了药性。”江无尽似是失了耐心,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来人,给我灌下去!”他话音刚落便进来两个人,拿过药碗,掰开她的嘴将药灌了进去。
苏靳凉的伤本就没好,手又没有力气,根本无力反抗。一碗药下去,只觉得自己满嘴都是苦味,呛得她喉咙像被火烧过一般,疼得厉害。
江无尽满意的笑道“这才对,接下来阿凉就好好待在这养伤吧。”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转头看向苏靳凉“阿凉你看。最后,还是我赢了。”说完后便同谢砚安一同走了出去。
“江无尽!下辈子,别让我再碰见你……若碰到了,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她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只不过微微有些发颤,毒药的剂量很大,且因着是口服药效发作得也很快,此时仿佛有一把刀在狠狠的剜她的心脏,很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门重新关上,阳光被挡在门外,四周又恢复了黑暗。苏靳凉倒在地上,按着心口,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刚刚无意中瞥见了外面的一颗杏树已经结了果。想来至少已经是七月了。
今年的杏树长得好,约莫着再有半个月就成熟了。
她很喜欢吃杏子,每年都会去摘很多。
可惜今年她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