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一个少女,笑意盈盈,面目宛然便是我,只是少了一股狡黠,多了一抹温柔婉娈,画风精致,栩栩如生,根本不似瞽者手笔,况且唐夙能看见的时候,应该没见过我吧?
唐夙夜笑了笑:“我确实没见过你,但我眼盲,心却不盲,外界的事我偶有耳闻,我一直以为你满心愤恨地刻苦发奋,好生相敬,却不料你仍以众人自居,不矜其功,倒比我所想更高一筹。”
画旁题一行小字“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污秽,以蜉蝣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然泥而不滓者也。”
字虽小,但力透纸背,和水榭住上所刻显是出自同一人手。
我哪有那么高尚,我暗暗吐了吐舌头,听别人这样夸我可吃不消,何况你佩服我,干啥还囚禁我呀······我赶紧岔开道:“这个······公子过誉了,观公子手笔,虽刻‘和光同尘’,然锋芒太露,毫无解纷挫锐之意,想是公子八斗之才,不忿多舛之命,而迷峰山脉离中土万里之遥,公子仍敲扑喧嚣犯其虑,岂非假容于江皋?”
其实呢,我口齿不算伶俐,要我顷刻间讲出这么一篇大道理,只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在水榭中尚未想到怎么破壁而出之前,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想骗他放我出去。要想劝动这么个大才子,不掉点书包讲点道理,恐怕甚难,我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了好久呢。
唐夙沉默半晌,见他不答,我一鞠到地,说道:“唐公子,在下告辞。”
“且慢,”唐夙静静道。我轻叹一声,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葱苒,此去中土万里之遥,可需在下相送一程?”
“啊???”我只道自己听岔了,他自己行动不便,还想送我?
唐夙轻轻一笑,神态也不是之前那般冷酷:“你很惊讶?”
“嗯。”
“我粗通绘画。”
粗通?我暗中做个鬼脸,文人的话当真不可信。
“做什么鬼脸,”唐夙不经莞尔,“我的水墨画是幻境通道,可以瞬间到达目的地的。”
他当真瞎了吗?我大奇,他怎么知道我做个鬼脸?我又不好相寻,想必是他以耳代目,而且又聪慧过人,因此猜到了吧。
我问道:“那你知晓外界事情也是画出来的吗?”
唐夙颔首道:“是,但那个耗时颇久,而所见也只一地之一瞬。我花了半月之久,绘了滴翠谷出口,恰巧见到你出来,才知道你在魔渊······现下可又过了半个月了······”
凌逸尘带我飞了将近半个月了???当时好像确实也迷迷糊糊记不真切,哎呀,糟糕。
“你好像很着急?”唐夙笑道,“还是我送你一程吧,你去哪儿?”
“我想想······”半个月前······对,那天福雏提到了东海,龙王什么什么的,当天夜里我就溜了,那风剑清一定以为我去东海了,糟糕,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多半已经赶去了,他一个人怎么和两位龙王抗衡!现下我虽然对唐夙依然半信半疑,但是我一向不是那种记仇的多疑的人,何况现在想要赶到那里,除了相信他似乎也别无他法。
“弦隐东海岸,两位龙王去的地方。”
唐夙点了点头,不再问,挥毫泼墨,顷刻变成。
这幅完全不似肖像画工笔细绘,几乎随意挥洒,意与神会,我走上两步,对唐夙裣衽道:“多谢公子······你不走吗?”
唐夙耸了耸肩肩:“我,我可能心有滞涩,仇恨未泯,过不去。你去吧。”
他似乎有点伤感,但我急着去东海岸,也顾不上安慰他,道:“公子保重,我先走了,再会。”
“再会,葱苒。”
我伸手碰了碰画纸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