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般赔笑:
“完全是误会,这几天实在是太忙,所以一般客人就没时间接待了,对您,我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嘛!
他们不认识您,就别怪罪了。”
墨子一笑:
“我谁也不怪罪!”
进了屋,分宾主落座,仆人献上茶来,墨子看到书桌上一大摞图纸,又笑了:
“你的技术越来越精进啦!听说做了两个会跳舞的美人,哄得楚惠王喜笑颜开?”
公输般谦虚地笑了:
“哪里,比起当年师兄做的木鹤,一嗥上九天差远啦!不过,这些都是小玩意,大王真正欣赏的,还是小弟这些作品。”
说着,便得意地把云梯、鹅车的模型搬过来给师兄看。
对于同行来说,没有秘密可言,墨子看了几眼就已弄清它们的结构原理,甚至还能指出他的不足之处:
“嗯,这种云梯比传统用的大梯子灵巧多了,因为它便于隐蔽,更适合用于突然袭击。
不过,你看,当伸展后,你在折叠处采用的是两点固定,不如改进为三点固定,稳固性和安全性是不是就更高了?”
公输般连连点头:“师兄的指教非常宝贵,我马上就改。”
他不能不佩服师兄,改行多年了,在技术方面仍不生疏。
不过他也突然意识到:
不能再让他参观啦,否则自己的“新式武器”便会无密可保,也就不值钱啦!
于是,公输般巧妙地换了话题:
“师兄,您不是那种聊天解闷儿的人,到我这儿来有事吧?还不能是小事儿。”
“让你猜对了,有人侮辱我,想请师弟替我报复,杀掉他。”
公输般摇摇头:
“对不起,师兄,不能从命,咱们搞技术的,讲道理还可以,不会杀人!”
“以千金相酬?”
公输般生气了:
“你这不是羞辱我吗?我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下三滥!义不杀人是我的原则,决不放弃!若为此而来,那就对不起,送客!”
好家伙,往外撵人了!
墨子却没有生气,反而鼓掌叫好:
“高尚!原来师弟的思想境界已达到义不杀人的水准,实在是高!那我倒要请教:
发动战争会不会杀死人?而且杀死很多人?”
“战争嘛,在所难免。”
“但战争是可以避免的!
楚、宋之间并没解不开的矛盾,宋国也没有犯下必须受惩罚的罪过,楚国为什么却要发动征伐宋国的战争?”
“那是由君主将相来决定的国家大事,您何必来问我一个普通的工匠?跟我没关系!”
“不,有关系,你怎么能否认?
不是由你送出云梯、鹅车这些新式武器而激发了楚惠王发动战争的欲望?”
“我只是奉命行事,就像咱们过去跟着师傅出去干活一样,管他盖房还是做棺材,东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你这是狡辩!据我所知,云梯、鹅车都是你主动研制的,作为战争工具,必然要用于战争!
正如你所言,战争不可避免的会造成大批人的死亡。
我请杀一个人,你坚持义不杀人的高尚原则,却帮助楚惠王制造战争工具,杀死成千上万的人!
你不是讲道理吗?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发动战争,无非是为了扩充领土。
楚本就地广人稀,却还要因此而在战争中杀死自己缺乏的人力资源,以掠夺自己绰绰有余的土地,又是什么道理?
宋无罪而伐之,不可谓仁
杀不足而争有余,不可谓智
你食人之禄,知道不对却不谏止,不可谓忠
没有达到目的就停止劝谏,不可谓顽强
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义。
不仁、不义、不智、不忠、不强的人,难道还能奢谈什么坚持正义、讲道理吗?”
公输般被他问得理屈词穷,张口结舌,只好低头叹气:
“师兄责备得对,可是我已造出这些战具,楚惠王也已经下定伐宋的决心,做好一切准备,又怎能劝说他终止行动呢?”
“那么你带我去见楚惠王,我来说服他。”
公输般苦笑着摇头: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怕比撼山还难哩。”
墨子紧握双拳,瞪大眼睛:
“为了避免楚、宋两国千百万人流血牺牲,再难也得上!”
“那我给您换身衣服。”
“不必,就以我墨家的本色去见他!”
因为不是国家派出的使节,所以没在朝殿,而是选在后花园的花厅接见。
虽事先已通报过,但进来后公输般还得做一次介绍:
“墨派掌门,也是臣的大师兄墨翟特来拜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