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生鼓着腮帮,将腿上的那一枚糖捏在手中。
晶莹剔透的小糖块上,星星点点的覆着几片桂花,气味清甜,和他从前在萧桓那抢来的一模一样。
自打出了珙县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过,糖是什么味道了。
祁淮生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将嘴里那就快要腻死人的白肉,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那桂花糖刚填进嘴里的一霎那,便有一股清澈的甜味蔓延在他舌尖。
果然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祁淮生细细的尝着嘴里的丝丝甜味,略显犹豫的看了一眼萧桓留下的那个食盒。
“下午的时候恨不得卖了我还债,到了晚上又来给我送饭,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虽说是如此嘟囔着,但在说完之后,祁淮生还是将它捧了过来,缓缓的打开盒盖。
糖醋里脊,醋溜白菜,清蒸竹笋,除此之外,打开食盒的第二层,还有一只硕大的鸡腿安详的躺在米饭的上面。
比起钱铎铎送过来的那半盒白肉,萧桓送来的饭菜丰盛了许多,而且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什么,这一盒的菜色,全是祁淮生最爱吃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就是个纨绔王爷,自己都晕血呢还说护我,乖乖被我护着就得了。”
祁淮生看着放在自己食盒里的那一枚鸡腿,回想着方才萧桓对他说的那些话,表面上虽是嘟嘟囔囔的说着这些。
可是内心之中,却也还是将萧桓同那些狗官,画出了明显的一道分界线。
只不过……他倒是觉得,有些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祁淮生回想着方才在萧桓身上,那一股沉重的苍凉,还有他所说的那一句话。
这些种种都仿佛在告诉着祁淮生,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只是一个胆小纨绔那么简单。只可惜这个时候的他,只以为一切都是错觉。
想到这里,祁淮生不由得拼命摇了摇头,使劲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及时停止了自己无边无际的思考。
“算了,还是想点现实的吧。”
比如说接下来的日子,他到底该如何过活。
算下来,从祁淮生来王府到如今,仅仅才半天的时间,他便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债上加债。
四个月的月钱再加上那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这么一大堆的银子,祁淮生都不知道究竟要到哪一天,才能真正还的完。
萧桓指东他不敢往西,萧桓让他打狗,他就不能骂鸡。
这大概就是他在把钱还清之前,要过的日子了吧。
王府书房之内,一盏红烛已经燃到了末尾。萧桓打从祁淮生那边送饭归来,便一直坐在书案前研习兵书,直等过了四更天,才等到了一个黑影进门。
“查的怎么样了?”
萧桓将那兵书放到一边,活动了两下肩膀,抬头看了一眼身穿着夜行衣的钱铎铎。
“嗯,查到了,等我先喝口水,一会儿再跟你仔细说。”
钱铎铎一身黑衣上尽是灰尘,前脚刚迈进屋,后脚便拉下了蒙面,直奔水壶。饮牛一般的连干了三杯,而后才抹了抹嘴,走到了萧桓身前禀报。
“回禀王爷,属下方才按您的吩咐,趁着夜色探查了一番那布庄,不出您所料,里面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钱铎铎先是按着规矩,给人行了个礼,而后才又顺着萧桓所指的方向,坐下继续说道。
“那布庄表面上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唯独只有一车货,是差不多三更刚过的时候,从后院拉出来的。”
萧桓想着白天瞧见的那布庄的样子,点了点头,一边听着,一边拿了纸笔递给钱铎铎,好能让他更准确地描绘出所说的位置。
“西市那边偶尔也会有不少商人,选择在夜里走货,如若不是他选的这条路特殊,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它。您看,就是这一段。”
钱铎铎一面说着,一面在画好的简图上,将所说的那一段标注了起来。
“这一段路正好就在布庄的后门位置,前些时日道上的石板裂了,派了人将其拉走,却还没来得及修。如今只剩一段土路,正好可以看出他的车辙。”
钱铎铎说着,伸出手指,在那一段路上点了点。
“就这一段所看,他这辆马车的车辙印深的离谱,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装得肯定不只是布匹。”
萧桓看着钱铎铎在图上所指的位置,轻摸了两下下巴,点了点头。
“我原本也只以为,他是私自在里面放了些利润高的东西,比如说……私盐。”
虽说盐铁官营,但这里头的利润诱人,所以从古至今,都不乏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贩卖私盐。
这种情况下,钱铎铎会将对其的怀疑放在这上面,也是十分合理的一件事。
“但直到我跟着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我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