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他演的还是芸芸众生里一芥子,戏外他却如独立凡俗之外,容色有种“万事不关心”的冷清,。
只有他愿与你交谈时,眉宇间才会带上点烟火气的鲜活。
他又想起那一句干脆利落的“不是”,心头打鼓又泛酸。
什么不是?不是演戏技巧?那便是真实的情感交流?当□□人,又当做哪门子的爱人?
羊口先生都四十好几了吧。
“喂。”
猝不及防身侧一记撞,熟悉的声线随之就醉醺醺地响起:“你挡到我夹菜了,小孩。”
经纪人不知道去了何处,梁冉独自一人坐在宴席上,两颊浸着胭脂般的酡红。
她眼神迷离地注视着盘里的豆芽,用力向空气一夹,筷子一交就发出叫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当事人还浑身不觉,拖长着嗓音抱怨:“怎么没有菜了啊————”
“素酒都能醉。”林木思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埋头扒拉了一口饭。
没人照顾的女子就哭丧着脸,筷子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比划。
曲谨怀觉着有些好笑,索性全尽了择菜工的责任,接过她的碗筷,七七八八拣了几样菜,又特意夹了一大把豆芽摁进饭里,才递回梁冉面前。
“把梁冉的酒撤了吧。”烟雾迷蒙里羊导拉长了嗓儿,“再醉下去,戏也别拍了。”
他声音里实际听着也有了醉意,只是不太明显,鼻腔里还勾着浓重的笑。
还真是过来当苦力的。
曲谨怀暗叹一口气,背过身刚打算把梁冉的酒杯撤远,梁冉却猛地站了起来,高跟鞋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尖尖的指甲强撑住桌沿。
“我要去找缪青!”她打了个酒嗝,小香包啪地一下甩在肩头,跌跌撞撞就向门外闯,一不留神就小腿就撞上了高大的门坎。
半只脚还没跨出门坎,她上身就被惯性带得跄然一倾,整个人摔了个人仰马翻,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门框上。
咣当一下椅子被踹出一声巨响,方才还在抽水烟的主持刷地站起来,脸都绿了:“女子不可坐在此处!莫扰佛门清净!”
梁冉就这么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忽地粲然一笑,摇摇晃晃立了起来。
曲谨怀眼皮一跳,只觉不会有好事发生。只见梁冉顺手牵住了门口扫地童的耳朵,猛地凑近他的脸,吐气如兰:“那你带着姐姐去客房好不好?”
门内主持爆发出一声怒吼,眼见着就要冲出来和梁冉算账。羊导酒也被活生生吓醒了,苍白的手腕一把用力制住了主持的肩,安抚了几句就回过头:“赶紧的随便哪个人拉走她!把缪青叫过来也行!”
“缪青家里出了点事,下午的飞机。”杨卉接口,平静道,“梁冉的助理得明天到。”
“叫那个扫地的小师傅带过去吧。”
她埋头吃起饭,和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夹着菜的齐昭看着倒和谐。林木思和梁冉素来不对盘,这种时候自然不想管事,还挤眉弄眼地让他赶紧扔了这烫手山芋。
曲谨怀避开了他的暗示,几个箭步上前搀起了梁冉:“我也跟着去吧。”
主持都破了烟酒的禁,保不齐这三戒齐破。万一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以视线征求羊导的同意,目光恳切又澄澈。
羊导不冷不热地点点头,转过头又好声好气地安抚起那个气得直呼哧的老和尚。
那边林木思有些恨铁不成钢,老远就竖起食指明晃晃地朝他脑袋一指。
“你是不是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大半夜的黑灯瞎火,这处背山,又阴森森的。曲谨怀无声地叹了口气,让梁冉跟着个陌生人孤零零地回去肯定不放心呀。
女子尖瘦的下巴咯着肩膀有些疼,曲谨怀龇牙忍下一记痛,伸手把梁冉的头向上挪了一下,向着周遭人礼貌一颔首。
“那我和梁姐先走了,过会儿再过来。”
再抬头时他以为这桌仍在做着自己的事,并未再被这一小插曲打扰。
出乎意料地,齐昭却放下了筷子,碗勺齐整,目光直直地望向他,如洞悉一切的探照。
他的眼眸仍是浓沉的黑,视线没忽略他只以指节攀住梁冉肩膀的手上,顿了一顿,短促地摇了摇头。
是,“这样不好”“为什么这么做”还是……
“我好不开心。”
他一定觉得这样揣测自己的师弟,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