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呜呜吹拂,床帘掀动。魏宁和目光顿了顿,落在屋子正中间。雪白盖尸布,被风掀得一起一伏,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
盖尸布掀开,魏宁和脚步骤然停住。
那是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脸上、身上没有皮肤,只剩下红色的血肉。
尸体两颗眼珠子爆凸,牙关紧咬,四肢呈现出一种剧烈挣扎过的诡异扭曲姿态,显然生前遭受巨大痛苦。
“生断/骨,活剥/皮。”
魏宁和想起吴保人送她的生猪肉,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跟落得个猪一样的下场。
跟来的吴家人竭力克制拔腿的冲动,别过眼,“我们来时,保人他就这样了。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的、他的……皮。”
苏隽停在一堆乱糟糟的脏衣堆旁,对跟来的吴家人道:“把衣服扒开。”
两汉子过去将衣服扒拉开,惊讶道:“有个稻草人。”
只是这个稻草人,越看越叫人心底不舒服。
草帽人带着稻草编织的帽子,有两颗微笑弯弯的眼,有眉毛有鼻子有嘴巴,透过嘴巴,还可以看到里面塞满的稻草。草帽人皮肤不知是哪种布料,摸起来很柔软。
跟真的一样。
越看越阴森。
苏隽:“它,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两汉子愣住,两息后,突然大声尖叫。
魏宁和:“放下吧,你们先出去。”
几个汉子再也顶不住,放下稻草人,连滚带爬跑出去。
几人走后,只剩下魏宁和和苏隽。
“瞧你把他们吓的。”魏宁和觑一眼苏隽挺拔的身姿,暗自好笑。像苏隽这么端方的君子,也会故意捉弄凡人。
苏隽面不改色:“下次会注意。”
也就是承认错误,坚决不改。魏宁和抱胸:“你看出什么没有。”
苏隽:“吴保人的魂魄,不在。”
魏宁和拍手:“对啊。人死之后,魂魄萦绕尸身七日方散。可这个屋子里,丁点鬼气都感受不到。”
吴保人魂魄,十有八九让魔修顺手收了。
如果说所有魔修都有什么共同爱好,那就是收集厉鬼冤魂了。然而世上哪有那么多厉鬼冤魂,于是他们自己动手造,恐吓、酷刑、夺人心头爱、毁人灭全家……百般折磨,无辜惨死之人心中必怀浓重怨念,怨念缠身即化为厉鬼。怨气助长修为,怨鬼炼制魂幡,基本没有魔修不喜欢。
这也是魔道臭名昭著的原因之一,魔修残忍弑杀,罪孽滔天,偌大魔道几乎找不到手中干净的人。仙门除厉鬼之余,见到魔修也是不死不休。
苏隽肯定了魏宁和的猜测,摸向龙侯剑道:“你欲如何。”
“先去瞧瞧护村阵。这个阵法保护村民五百多年,会阻止外来人进入村子。一般情况,那魔修打死都进不来。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得摸清楚魔修入村方式。”
苏隽:“可。”
两人走出石屋,魏宁和说了下情况,“这并非普通人所为,我与苏隽去查。你们这几日,无事不得离开村子。”
各家都有余粮,抵一两个月没问题。
魏宁和又吩咐做棺材的吴老七,帮忙将吴保人的尸骨装敛。只是刚吩咐完毕,人群里突然有人钻出来,高声阻止:“且慢!”
只见吴书鱼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看他模样,吓得不轻,才刚刚回神。
吴书鱼打量魏宁和,目光阴冷:“我爹死得蹊跷,还不能下葬!”
围观的吴家人愣住。
魏宁和顿住,对上吴书鱼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她知道想他的什么,怀疑吴保人之死与她有关,即便无关,也要强拉上关系。
她这里还有笔账没算呢,吴书鱼还想作妖。
看在吴保人死的份上,魏宁和暂时懒得与他计较,嗤笑道:“随你吧。”
虽然吴书鱼竭力摆脱粗俗,痛恨别人说自己像吴保人,可不得不说,这父子俩骨子里的本质还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无赖。
吴书鱼还想再说什么,猝不及防对上苏隽的一瞥,心头猛跳。
父亲死前,他曾见过这人。
昨日,他在友人家中喝酒,正聊得欢畅,却听闻有吴家人去探病魏宁和,立即就坐不住了。这时看望魏宁和,承认她为族长,他与父亲都不乐意看到这局面,魏宁和当了族长,那他二十多年来的努力岂不白费?于是,他就让爹趁着苏隽不在,送去白纸灯笼和生猪肉,不奢求能彻底除掉魏宁和,让她躺几个月就够了。爹去了,可回来时脸色很不对劲。
没过多久,苏隽穿墙而入,显然魏宁和已经出事。可是,还没等他高兴,苏隽就用术法捆绑住他,之后……
咬咬牙,吴书鱼不得不打消拖魏宁和下水的计划,眼睁睁看二人离去。
“爹,爹啊……”吴书鱼实在不甘心,当着吴家人的面,流出滂沱眼泪,展现孝子悲痛。只是这眼泪中有几分真诚,几分伪装,也就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