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能让你下个台阶,那就当我认错人了吧。”
这一刻谷妙语觉得有点来气了。这浓浓的优越感迎面扑来直拍在脸上,真叫人想去买菜刀。
谷妙语心说大人才不跟还没毕业的小崽子一般见识呢。她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向旁边走开几大步。
她听到“优越感”的脚步声向着回宿舍楼的方向响起来。
她身旁不远的地方有个垃圾箱,她用纸巾泄愤地擤掉被冻出来的鼻涕,走过去把纸巾用力丢进垃圾箱里。
然后她站在垃圾箱旁边低头给学弟发短信。
因为没穿秋裤,她有点冷,整个人有点小抖。她哆哆嗦嗦地端着手机打字,问学弟大概还需要多久能接头。
短信刚编辑完还没等发,她耳边“嗖”的一道风穿过。那风还裹挟着一个物体,极速和她擦耳而过,“咚”的一声落进她旁边的垃圾箱里。
在“嗖”和“咚”之间,谷妙语哆哆嗦嗦端着手机的手一个不稳,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屏幕一丝犹豫都没有地立即炸烈了。
谷妙语深呼吸,连续默念了三遍笑对人生后,终于压制住想骂街的冲动。她连贯了一下一秒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她身后,对着那群男生掉在地上的那个易拉罐来了个一脚抽射,让它窜进了垃圾箱。而这脚抽射并没有把万一踢偏会误伤到她的可能性考虑在内。
谷妙语转身回头。这周围除了“优越感”再没有别人了。他正站在那,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长腿在黑毛衣下摆支出来分了半步的岔,站出一副又冷淡又悠然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做了恶。
谷妙语好气啊,对方却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然。
“抱歉,没有注意到你站在那里。手机钱我可以赔给你,但前提是以后请不要再在半夜骚扰我了。”
谷妙语这回真的不高兴了,默念十遍笑对人生她都笑不出来。
“这位同学,你要是真嫌钱多扎手,不如多给自己买点氟哌啶醇吃!”
谷妙语端起咖啡杯,和邵远的一碰,很开心地干掉大半杯一点都不觉得苦的苦咖啡。
心里美,吃黄莲都会吃出甜来。
她放下咖啡杯,抹抹嘴,对邵远说:“今天辛苦了!那你就先回家吧。”
邵远微皱眉偏下头。
谷妙语问:“怎么了?”
邵远:“有一种神奇地被用完就丢掉的感觉。”
谷妙语噗地就乐了。
“中央处理器都没有你想得多。”
她告诉邵远,她是看他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回去休息。她自己还要赶回公司,准备一下明天大哥团购团去公司签约交定金的事情。
邵远说:“反正我回学校也没什么事,不如跟你一起回公司,早点帮你弄完你也能早点回家。”
谷妙语也没再推辞。有个人帮帮忙也挺好。
走出咖啡厅,晚高峰的北京城兜头迎脸地闯进感官世界。
邵远提出打车走,谷妙语没批准他这个提议。
“谁给你报销?没人给你报销你自己花?脑袋大啊?”
她把他拽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人多,邵远一路眉头都没松过。
谷妙语不管他。
这点挤都受不了,那也太娇气了。
公共汽车走走停停,加入路面的堵车大军。
谷妙语手握着拉环,跟着走走停停的韵律晃晃荡荡地向车外看。
挨着车窗坐的大妈好像晕车,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于是谷妙语闻到,这时的北京城是有味道的堵车时的尾气渲染着每一立方的空气但这时的北京城也是烟火气和热闹的,每辆车的车灯,前黄后红,用暖色驱赶了冬日傍晚的灰冷。
所有奋斗在这城市的人,一早一晚,挤在高峰人流中,都在努力向前赶自己的路。
邵远被人挤到谷妙语身后,撞了她一下。
他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谷妙语回头一笑:“嗯,原谅你了。”
邵远:“……”
贴太近了。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丸子头上。清香的茉莉花味在呼吸间钻进他鼻中。原来茉莉花的味道是这么好闻的。
邵远的眼镜又借着一层薄汗开始在他鼻梁上打滑梯。
他喉结无声向上提了提,运了口气,使劲往旁边一挤。
终于错开和谷妙语前后紧贴的窘境。
他变成和谷妙语并排站着。
有人在大声嚷嚷:“唉你挤什么挤啊!”
谷妙语转头,瞄到邵远在这声嚷嚷里皱紧了眉头,一脸的忍受。
谷妙语压低声音安慰他:“没事儿,常态,别往心里去。在北京的公交车和地铁上,你挤什么挤啊这句话不用往耳朵里听,这句跟你吃饭了吗你干吗去啊一样,就是个常用语气词。”
邵远的眉头舒展开了。
“你还挺会安慰人。”
谷妙语笑一笑,问他:“你不经常坐公交?”
邵远又皱起眉:“起码不会赶在高峰期坐,这多自虐。”那不言自明的烦躁又全挤在眉头里了。
谷妙语又笑笑:“好多人都讨厌北京的早晚高峰。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讨厌,可能还有点喜欢。”
她的话成功地让邵远在拧头看向她时,眼底充满了想给她买某种药的神情。
“你不觉得这个时间里,这个城市显得很公平吗?”谷妙语握着拉环,下巴尖朝车窗外一点,“你看,在这条街上,不管你开的是劳斯莱斯还是夏利,骑的是宝马自行车还是艾玛电动,遇到红灯时你都得在这等着,谁都没有横行过去的特权。”
她扭头,半侧半仰看着邵远的脸,说:“堵车其实挺好的,象征着公平啊。”
邵远想着想着,嗤的一声笑了下。他发现自己可能见了鬼了,居然有点被谷妙语洗脑,觉得她的说法其实有点道理。
于是烦躁的心境居然也渐渐平静下来。
挤在人与人紧紧相擦的肩膀间,他问谷妙语:“你能把所有负面的事情都想出乐观的道理来吗?”
“当然,”谷妙语骄傲地扬着下巴尖,“我鸡汤谷岂是浪得虚名的?”
邵远撇过头,在确保她看不见他表情的角度,笑了。
这小姐姐有点傻萌的。
下了公交车,站点到公司还有一段路。